母亲给我女儿织了件毛衣,选择的是最简单的反正针编织手法。在米白的底色上穿插上五颜六色的心形图案,毛衣整体看起来大气漂亮。女儿试穿后非常喜欢,给了母亲一个大大的拥抱表示感谢。母亲皱纹重叠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明艳动人。
母亲抚着我的头说:“你们小的那会儿,我多能干呀。甭管什么样的毛衣,我看两眼就会了。如今真是老了,老到得戴上花镜才能看清楚上一行两针之间的间隙,年轻时那些烂熟于心的编织花样都记不清了,不知道怎么起头了。只能在配色上取点儿巧。好在孩子喜欢,我也算没白忙一场。”
看着母亲的笑脸,我的心揪在一起狠狠地疼了一下,莫名地生出一丝慌乱。我怕,怕母亲就这样老去,老得让我猝不及防。
我将头伏在母亲的肩膀上,厚着脸皮撒娇说:“您才没老呢,您织的东西和当年一样好,我们都喜欢得不得了。我也想要您织的东西,抽空帮我织个沙发垫好不好?我要厚一点的,铺在沙发上,软绵绵,暖烘烘的。”听了我的话,母亲那双已稍显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好像有星星在闪烁。
为了我的一句话,母亲又忙碌了起来。她先将家里颜色鲜艳的旧毛衣找出来几件,拆洗干净后将毛线挽成各色线团,然后拿出毛衣针,开始认真地织起来。
母亲织好的垫子正是我想要的那种,厚厚的,暖暖的,主体色调是明艳的桔色,浅浅的米色穿插其中。母亲将它们织成枣核针,像一朵朵小小的雏菊,一簇簇地盛开着。
我大肆夸赞了母亲心灵手巧后,将沙发垫抱回了家。那晚,我抱着它哭了。虽然它算不上精致,甚至很容易让人感觉有一种乡土气息扑面而来,但我愿意此生都将它好好珍藏。只因为它是我年华日渐老去的母亲一针一线编织出来的,每一条经纬交错间都是母亲对我朴素又珍贵的爱。
或许是我对沙发垫的高度赞扬让母亲重拾了信心,她最近又迷上了手工编织毛线拖鞋。母亲先根据家里每个人脚的大小织成鞋面,再给它缝上衬布和底,做成毛线拖鞋。给我的那双鞋面是大红与黄色相间的人字条纹,谈不上漂亮,却十分简约大方。试穿后我发现,鞋子大小肥瘦都刚刚好,穿起来就像被冬日午后的阳光包围着,暖暖的,刚刚好。穿上以后,平日生活中的艰辛与疲惫一下子就不见了,只剩下幸福和喜悦。
坐在母亲织的沙发垫上,穿着母亲织的拖鞋,我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感动。我深知,现在拥有的一切终有一天都会在岁月的素笺上慢慢泛黄,惟有母亲给我的这份浓浓的爱,穿梭在针线间,朴素里透着美好。这份爱,在流年里,一直能带给我明媚暖意,暖我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