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一些菜的味道令人久久难忘,有一些人的爱一直留在光阴里。
早上,柔和的秋日阳光照进屋,为新的一天调了温暖的颜色。母亲一边喊我吃早饭,一边把外婆搀扶到餐桌旁,让她坐在能晒到阳光的位置。我揉着惺忪的眼,看到外婆慈祥地对我笑着,顿时觉得世界明亮起来。
“赶紧洗漱,这么大人了还爱睡懒觉,让我说你什么好?”母亲嗔怪道。“她长多大,在我们眼里始终是孩子呀,想睡就多睡一会儿,不碍事的。”外婆见母亲怪我,疼爱地替我说话。“还是外婆疼我。”我抱着外婆撒娇。母亲没有再说什么,吩咐我们吃早饭。
“哇!这个咸菜好好吃呀,白粥配它多了不少滋味呢!”我夹了盘子里的咸菜,混入温热的白粥里,“呼哧”地喝着。“咸菜好吃呀?知道是谁做的吗?”母亲笑着问我,温柔地夹了一筷子咸菜,放进了外婆的碗中。但是没等我回答呢,她又骄傲地自己答道:“我就爱你外婆做的咸菜,比外面卖的任何咸菜都好,它的味道刻在我的记忆里了。”
母亲说的不错,外婆做的咸菜实属一流。我吃过许多地方的咸菜,不是齁咸,就是辣,但是外婆做的咸菜味道刚刚好,甚至有点香。母亲曾问过外婆,有什么独门秘方。外婆说,腌制咸菜,只用简单的手法,但需要耐心。在过去那个艰苦年代,人们没有冰箱,想要把食物储存得久一点,那就要依靠一些自然的手段。而腌制,就是大家常用的贮存食物、延长食物保存时间的方法。
在她们说话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外婆腌制咸菜时的情景。那是入冬前,外婆为了冬天一家人的吃食做准备,在一个晴好的午后,动员大家一起帮忙腌制咸菜。我们首先做的就是挑选雪里蕻,将那些不太好或者有些烂掉的叶子摘掉,留下新鲜的好叶子。
那时的我还很小,只觉得叶子坏了就要整个辦掉,往往浪费了很多能用的叶子。每次外婆看到,都会默默捡回去,只轻轻撕掉坏了的部分。“孩子啊,没坏的部分还能留着呀,不能整棵菜都扔掉。农民种地很不容易,一枝一叶当珍惜呀……”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挑选好叶子后,外婆会将雪里蕻放在挂绳上晾干,之后再将雪里蕻用盐一层一层码进腌缸里,倒上精心调配好的酱油、辣椒、醋等,上面铺上一层干净的塑料薄膜,最后压上沉沉的石头,等待冬季的到来。现在回想那些岁月荏苒的时光,外婆用简单的手法腌制出恰到好处的味道,找到咸与鲜的平衡,那需要不停的调试,以及长时间的验证啊。外婆用了大半辈子为家人们腌制咸菜,付出了太多的精力和爱。
汪曾祺在《故乡的食物》中曾提到过一道“咸菜茨菇汤”,那是他们家一道在下雪天吃的食物。他写道:“这大概是一种习惯,一早起来,看见飘雪花了,我就知道:今天中午是咸菜汤。”我读到这段文字的时候,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她做的咸菜,心中暖暖的。
咸菜带来的是味蕾的享受,更是把外婆的爱留在了光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