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形容,泥土对于庄稼人意味着什么。
40多年前,我的父母经常于农忙的时候,在自家田地的近处刨一个土坑,将里外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然后把处于婴幼儿时期的我,呈仰卧状,给放在坑里,他们就赶紧下地干活了。
如今,母亲还会偶尔提及,她一边微笑,一边感叹:“那时让活儿撵得真是什么也顾不上了,想想,怪让人后怕的,万一遇见坏人把孩子抱走,那还不得心疼死?以前咱们周边都是这个土法子看孩子,庆幸还算安全。这不,一个个的也都长大成家立业了。”
或许现在不明所以的人对此都会产生疑问:土里没有虫子吗?会不会叮咬孩子娇嫩的皮肤?可事实胜于雄辩,毫不夸张地说,几十年前的泥土是很多农家娃的婴儿床,给予了生命一种天然庇护。
曾经,我的父亲在农田里劳作,小腿被尖利的枝条划伤,鲜血顺势流淌。他迅速来到开阔地,找一块干爽的土地,取一层薄土,敷在伤口上,连敷几层,血就止住了。到家,伤口已开始结痂。现在闲聊天说给外人听,对方竟一脸的骇然与不解:“对于伤口的处理应该消毒、包扎,或者打破伤风针才科学。”看来,泥土对于人类的恩情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不能单纯用呆板的观点来束缚。
泥土还能够给童年的我提供很多玩具。最简单的就是和泥巴,其次就是摔泥巴或者捏泥巴。解放双手,任意跟着自己的想象驰骋,因此,无论捏出什么形状,我都是快乐的。而如今,有的地方的泥塑已经成为非遗项目。
以前的庄稼人一辈子同泥土打交道,骨子里自然而然便多了几分土性:任劳任怨、扎实肯干。后来,农民们逐渐走出了庄稼地,方言土语又成为归家后交流时是否忘本的衡量标准。在我的家乡,发生过这样一件真事,说一个后生外出回来,操着一口不算流利的普通话说道:“昨晚上……”气得长辈将拐杖使劲往地上“笃笃”地敲,立即打断了他的叙述,“坐碗上?你咋不坐盆里?”那后生脸涨得通红,羞愧难当。这件事随即成了我们那里的笑谈。
热爱泥土的人自有一份来自骨子里的执拗。我的舅舅因为旧村改造,住进了新家,他将自家阳台的花盆里种上蒜,在泡沫箱里种上韭菜,在大铁桶里种上蔬菜。只要平时一有机会,他就跑到我母亲那儿,要几个又大又长的丝瓜瓤去刷碗。要不就拿自己的退休金去买我们种的麦子磨的面,他觉得与泥土相依为命的日子才是最幸福、踏实的。
只是无论人们怎样设计、规划,泥土仍旧沉默着,它承载了无数人太多的生死悲欢;毋庸置疑,它也终将在人们未来发展中继续发挥不可或缺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