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第一天的午后,偶然在小区楼下发现一株被弃的霸王鞭,干枯的枝干上竟生机重现,大枝小枝又涂满了绿。
枯枝新绿,七月抬头见喜。盆栽霸王鞭属大戟科植物,寓意勇猛坚强、忠贞坚韧,又名金刚纂、龙骨、金刚杵等,每一个名字都透着青铜般的质地。
几个月前,这株生病的霸王鞭被主人弃于楼下,与一堆冰冷的石板为邻。初居室外,虚弱的霸王鞭很不适应,风太硬,雨太凉,太阳太晒,黑夜又漫长。来来往往的人看它的眼神也是鄙夷的,嫌弃的。于是,它心灰意冷,病体愈发佝偻,迅速蔫了下去。
那一日夜里,这株霸王鞭正兀自伤心,几声稚嫩的猫叫声吸引了它。原来是那家烟酒店的老板弄来了几只小奶猫,放在了楼下的纸箱里。刚满月的小奶猫离开妈妈恐惧无助,发出凄凄的尖叫声。霸王鞭同情着这新邻,怜惜它们的幼小。
晚风吹过,送来阵阵槐花香,小区的槐树又芬芳了起来。几朵调皮的小白花摇摇曳曳落在了霸王鞭的花盆里,挤挨着和它作伴。霸王鞭苦笑了一下,忽觉这黑夜的凉意稍减。
天渐渐亮了,那只游荡了一夜的白猫又踱着步子,径直走进1号楼回家吃饭。那只黄白相间的猫则坐在2号楼前,静等主人开门。
听人说这是两只有故事的猫。白猫主人家去年装修,主人临时搬走,它就独自在小区里流浪。那个临时的家它只待了一晚,就挣脱了遛猫绳,凭着记忆坚定地跑回了原住地,一待就是四个月。主人无奈,只得早晚过来喂食。
大白有时卧在小区车下,有时蜷在自家门口,就那么执着着。女主见了心疼,房子装修刚一停当,就在炎夏搬了回来。只是习惯了游荡生活的大白,再不肯在房间入睡,只是早晚回家吃饭,像个按时打卡的工仔。
那只黄猫性情温顺,毛发柔亮,干净利索得像个平头小伙。忽一日,从不远离的大黄不见了踪影,主人遍寻不见,以为遭遇了不测。不知过了几天,大黄竟然一瘸一拐地回来了,一边费力地爬楼梯,一边大声叫着呼唤主人。女主闻声,开门一阵惊喜:“猫猫?宝宝回来啦,你这是去哪啦?腿怎么啦?”
这也是两只死敌,见面就掐。白猫年长,黄猫年少,许是自己独霸小区惯了,只要黄猫一出现,白猫便径直冲过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击扑咬。年幼的黄猫怕极了,“一路屁滚尿流地跑回家。”两只猫不相容,两家主人却是多年之交。虽然黄猫家小孩一见到白猫主人就告状:“你家猫又欺负我家大黄了!”但两家男主见面,一听到那句“俺媳妇经常教训大白——以后不许再欺负大黄了!”黄猫男主就开心地大笑。
太阳越升越高,楼上的老奶奶又来院里侍弄她的花花草草了。她的花很普通,却打理得精心,舒坦得很。
几个月来,霸王鞭就和石板为邻,静看这小区的日常。那几只小奶猫在纸箱里只待了两晚,就被主人拿出来放养了。如今它们穿梭在小区的草丛里、大树下,活泼机警,独立长成。那个久未露面的老爷爷也下楼来了,气色如常。前阵子见他家的儿女往来频繁,想必是老人家生了病,这又康复了不是?
一辆电动车从1号楼里急急地骑出来,车上载着上小学的姐姐和弟弟。又一辆电动车从楼道里冲了出来,那个曾对着霸王鞭说“妈妈快看,这是一个死了的花”的小男孩也上幼儿园了。
夏日阳光劲暖,霸王鞭被晒得通体舒泰,全身的细胞渐渐被唤醒,身板直了起来。它爱这生机一片的世界,迷恋鸟鸣,眷恋花香,喜听人语,乐见嬉戏。它不忍离去,开始振作了起来,每日里尝试着缓缓新生,寸寸增绿,直到今日,让我遇见它这苍翠的欢喜。
花盛时节,正宜见,烂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