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代,夏天的记忆是从一根黄瓜开始的。
母亲用竹竿搭成架子,架子上攀缘着黄瓜灵巧的藤蔓。一朵朵淡黄的花朵绽放时,初生的黄瓜只有小拇指大小,浑身毛绒绒的。这时候的乳瓜不能吃,酸涩得很。我长大后,看到一些乳瓜罐头,做成了早餐菜,倒是别有风味。
乳瓜生长迅速,特别是在一场雨后,喝饱了雨水的黄瓜出落得青葱靓丽,落落大方地从藤蔓间垂落,等待主人采摘。第一根黄瓜大多是被我抢先发现的,我用手指头轻轻一掐,瓜蒂脆响,一条细长的绿玉就落到掌心。
摘下后,我连忙用清水冲洗,捋去表皮上的粗糙颗粒,搁进嘴里,黄瓜的汁水像泉水一样鲜甜,嚼着黄瓜的脆响声也似鸟鸣流泉般悦耳。
午睡醒来,下午去上学,我总是先到瓜地里探头探脑一番,寻找一根能吃的黄瓜带上,一边走一边吃。家里没有黄瓜的伙伴不时投来羡慕的目光,喉咙里发出空洞的吞咽声。有时候,我会大方地将黄瓜折成两段,塞一半给同学,这时候的友谊像水际蒲草、出水新莲,葱茏欲滴。
成年后,夏天里我还是喜欢黄瓜,但黄瓜的吃法有了改变。一种是腌制黄瓜,“细切黄瓜凉欲嚏,厨香正熟长腰米”。将新鲜的黄瓜切成薄片,放置在平底浅口碟里,撒上一层白糖。待糖水融化,瓜汁流出,此时用筷子夹起放入嘴里,清凉透爽。瓜片吃完后,余下的清水有味儿,捧碟饮之,若品甘露。还有一种是切成黄瓜段,直接放进餐盘,吃时蘸上黄豆酱。作为餐前冷盘,黄瓜段很快会被家人一扫而光。
儿时摘黄瓜,母亲总要提醒我,有一根最长最大的不要摘,是留着作种子用的。种瓜长到一定程度,皮质泛黄,像镀了一层黄铜。所有的黄瓜下市后,它还独自在藤架上挂着。等到瓜藤也开始变黄了,母亲将瓜藤连根拔起,将藤架拆除,那根黄瓜已经变老,变得很轻,用手指敲击,似乎能听到沉淀的风的声音。轻轻一掰,黄瓜就离开了老的藤蔓。
时光飞逝,“瓜熟蒂落”,读懂这个词的时候,季节已是立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