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茜
“快快快,起床啦,都上6年级的人了,还整天要妈妈喊你起床,丢不丢人啊!”厨房里锅碗瓢盆奏着一如既往的歌,妈妈的嗓音如雷贯耳,就这么唤醒了我。
我一脚踢开被子,迅速穿好衣服,刷完牙、洗完脸人才算精神。我收拾完才想起看时间,才6点钟。我撅着小嘴巴,挪动着脚步,“妈妈呀,这么早喊我干嘛呀,我还以为要迟到了呢!”
妈妈端着一碗蛋炒饭,放在风口处,回屋笑眯眯地从锅里拿了一个东西握在手里,然后像魔术师一样把一个热乎乎的水煮蛋摊在掌心,又习惯性地把鸡蛋在围裙上蹭了蹭,悄悄地对我说:“快去田里吃了,别被发现,吃完就回来吃早饭啊。”
我接过鸡蛋,从后门出去,四处观望着没人,快速跑到门外的麦田里。在立夏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每年的早上妈妈都是如此吩咐,而我也都照做,在麦田里吃完鸡蛋再回家。大家说这样做就可以预防龋齿,管它真假呢,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孩子们都不会告诉其他伙伴自己吃了鸡蛋,妈妈说被别人知道就不灵了。
立夏时,正是麦穗可以掐出白汁的时候。我喜欢躲在离田埂10步左右的地方,不是麦田中心又不会被路过的行人发现,还能感受到风吹麦浪的律动。我蹲着,把头埋进麦田,将鸡蛋往地上一磕,剥掉的蛋壳洒在小麦根处,边吃边玩弄着。
听着风从耳边吹来又吹远,麦芒轻轻地扎着我的肌肤,痒痒的。嘴里吃着鸡蛋,脑子里想着今天去学校和哪位同学一起跳橡皮筋,中午饭要吃什么。反正起得早,在这安静的麦田里享受一会儿,别提多惬意了。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我小步地在麦田里挪着脚,退到田埂边,看见妈妈正站在家门口端着蛋炒饭等我。我飞奔回家,喝了一大口白开水,然后开始大口吃着蛋炒饭。妈妈把自行车推出来,等我吃完饭,她就送我去上学。
路上,我问妈妈,为什么没见过她躲在麦田里吃鸡蛋呢,为什么她早上总是喝白粥呢?她总是笑一笑说:“小孩子问题可真多,啥时候才能长大啊。”
时光如水,匆匆而过。如今,妈妈已不再大嗓门地喊我起床,我也不会在立夏这天躲在麦田里吃鸡蛋了。我明白有没有龋齿和立夏吃不吃鸡蛋没有任何关系,但我懂得当年母亲是特地将鸡蛋留给我吃的。
此刻,我坐在办公室里望向窗外,想要望见一片麦田。我怀念远去的童年时光,怀念那年立夏,和那个躲在麦田里吃鸡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