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堡没有一户人家姓柳,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自打老辈人起,这个村就有种植柳树的习惯。村前村后,凡是闲散的地方,都种满了柳树。有的柳树根本无法考证其树龄,高大挺拔,两三个成人手牵手刚好能围起树的一周。
十几年前,王老蔫承包了村东头的大河坝,种了些速生柳。虽然临近河坝,但因为地势高,水分蒸发快,柳树生长很是缓慢。同时,树身也没有别的地方的挺拔,一看就是那种伸不开腰身的样子。由于夏季暴雨的冲刷,水土流失严重,很多树根裸露出地面,盘曲交错。这不,眼瞅着承包期快到了,再加上根据县里水利部门的计划,今年要对村东头那条河道进行清淤,凡是河坝两边的树木,一律砍掉。看着这些柳树,王老蔫犯起了愁。
为了卖掉河坝上那片柳树,王老蔫先后找了三个买树的。第一个是制板厂的,人家转了一遭,连个价钱没出就走了。临走撂下一句话:“就你这树,弯弯曲曲的,根本没法出板材。”第二个是木片厂的,专门收购树木,打成小木片后运往发电厂,做发电的燃料。那人在河坝上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最后说:“你这林子看着面积不小,但柳树高度不够,树径也小,最多给你两万块钱,咋样。”一时间,王老蔫的心凉了半截。
去年,老孙头院子前的那片柳树,论面积比他的这片小得多,人家卖了4万多。王老蔫没有一口拒绝,说回家再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买主明白,起身走了。
第三个是王老蔫的一个远房亲戚,论辈分还叫王老蔫姨父,在本地搞木材贩运。亲戚就是亲戚,那人来到以后,只看了几眼,就对王老蔫:“这片林子成材的很少,只能当劈柴卖。咱都是亲戚,给你个最高价,两万二,行不?”王老蔫挠挠头,笑着说:“你知道,我们家都是你姨说了算,我回家问问她。”王老蔫话虽然这样说,其实他本心眼里还是嫌对方出的价钱低。王老蔫的亲戚心里明白,笑笑,走了。
自打那以后,王老蔫寝食难安,一时没了主意,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处理河坝上的那片柳树。随便卖了吧,不甘心,那可是他十多年的心血啊。想多卖点吧,又找不到买主。这天,王老蔫正在家里犯愁,村支书来了,且领来了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村支书说,年轻人是他县里的朋友介绍来的,想买王老蔫河坝上的树。
年轻人开门见山,说他看了河坝上的那片林子,出价四万五。“啥?多少?”王老蔫眼睛一亮,以为自己听错了。“四万五,不过有个条件,我得连树根一块弄走。”年轻人说。“行,就照你说的办。”王老蔫连忙答应。他明白,即使年轻人不弄走树根,也是没用,最后还不是被挖出的淤泥压在地下腐烂掉。
第二天,年轻人带人把柳树一棵棵锯倒,拉走树身树枝后,又弄来了几辆挖掘机,经过一阵忙活,把树根也挖走了。看着光秃秃的河坝,一时间王老蔫彻底去了块心病,满脸的轻松。王老蔫一向是个知恩图报的实在人,当天下午,王老蔫打通了村支书的手机:“支书,晚上有空吗,俺想请你到俺家来坐坐,顺便吃顿便饭。”“好,我正好还有点小事和你唠扯唠扯。”村支书爽快地答应了。
当天晚上,王老蔫让老婆弄来几个下酒菜,村支书按时如约来到了他家,手里还提着两瓶酒。“您帮了俺这么大一个忙,叫你吃顿饭还带啥酒?”王老蔫一脸的不好意思。“这不是我的,是买树人留下的,人家说无论如何都让我转给你。听人说,这两瓶酒蛮贵来,八九百。”村支书边说,边晃了晃那两瓶酒。
“那个年轻人花那么多钱买走那些不成材的柳树,明摆着就是个赔本的买卖了,还给俺留下两瓶酒,图个啥。”憨厚的王老蔫一脸的疑惑。村支书笑笑:“我跟你说个实话吧,我县里的朋友跟我说了,人家是专门搞根雕艺术的,看中了那些怪模怪样的树根。人家说,那些树根经过一番雕刻造型,弄个二三十万,很容易……”
一时间,王老蔫卖掉柳树的高兴劲儿顿时减了一半。“人家没少给咱钱啊,凭啥不高兴?”王老蔫虽然这样在心里劝自己,但心里总觉着横着一个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