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来了一辆卖土豆的三轮车。母亲从车上买了一大袋子土豆。卖土豆的胖男人说,总共40元。我用微信付了钱。母亲笑着对胖男人说:“你多算了一角钱。”我顿时觉得有些尴尬:现在,一元钱都算不了什么,母亲怎么还跟人家计较一角钱?好在那胖男人说:“那我再给您一个土豆。”说完,又往袋子里放了一个小土豆,然后还帮我们把土豆扛进家。
我埋怨母亲:“以后,一角两角的您就别跟人家计较了。”母亲反驳:“怎么就不能说?我又不占别人的便宜。”我觉得母亲的行为让人当时好尴尬。但转念一想,母亲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把钱省下来供我们姐弟读书,这长期形成的习惯,也是能理解的。
春季,母亲卖了两万多斤玉米,钱暂时赊着。因为数量大,我回家时,母亲让我算一下总价。我用计算器算出结果,把整数告诉了她,说末尾的5角钱就算了,别要了。母亲却说:“怎么能算了?5角钱也是辛辛苦苦挣来的。”我被母亲一顿呛,想想母亲70多岁还种地劳作,我却这么大方地把5角钱送人了,真是没拿母亲的辛苦当回事,只好保持缄默。
国庆节回家时,母亲说电视不能播了。我就向邻居要了个修电视师傅的电话号码,给他打了个电话。半小时后,师傅就开着一辆银色的面包车过来了。这修电视的师傅姓刘,是附近村里的,40多岁,身体结实,黑色的卷发下是一张晒成棕色的脸。刘师傅经过一番检测,确定是卫星天线坏了,说得换新的,要300元钱。我让他给换个新的。换的时候,我边看边跟他聊天。他说好像来过这里,我装作不知道。换完后,我问他是否回收旧的卫星电线。他说:“这旧天线并不值钱。你若不要的话,我给你顶10元钱。”我嫌他给得太少,就发挥讨价还价的本领,要他顶20元。刘师傅无奈,只好默许了。就在我准备给他转280元时,一直在院子里干活的母亲进屋来了,说了一句:“上次人家给修冰箱还没要钱呢。”
修冰箱的事,听母亲说起过。去年春天,冰箱坏了,就是刘师傅过来给修的。他说是缺氟了,加了一些氟后,冰箱还是没修好。母亲问他多少钱,他说:“都没给您修好,要什么钱?”母亲说:“冰箱没修好,但你给加的那东西有本钱呀!”刘师傅说:“您一个老太太,生活不容易,不用给钱了。”过后,母亲把这件事念叨了好几次,说人家连本钱也没要。想到这里,我脸一热,尴尬无比,赶紧给刘师傅转了300元。
曾经为一角钱都要和别人说明的母亲,一句话说得让我满脸发烧。她虽没文化,但比我厚道得多。在她面前,让我看到了自己不知不觉间沾染的市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