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2月07日
第24版:24

关于爷爷

□程广飞

我爷爷,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

他个子不高,喜留山羊胡子,穿对襟,冬天总要戴一顶黑色的毡帽。

爷爷没上过一天私塾,连自己的名字也很模糊。但他能把《三字经》和《百家姓》背得无缝对接。

爷爷最大的爱好就是听戏。三里村五里店,只要来了戏班,他捎上干粮,说走就走,而且一听就是好几天。即使地里忙得够呛,爷爷亦照听不误。因此,奶奶很生气,亦很无力。爷爷心满意足地回家后,就神采奕奕地讲每一出戏折,还能即兴唱上二十多段。他有板有腔地演绎,连奶奶也忘记了储备已久的唠叨。

爷爷有专长,赶大车生产队无人能及。那时候,每个生产队一辆大车,用来运输庄稼,或交公粮。爷爷是天生赶大车的好手。倒车,拐弯,靠边,都得遵循口令和缰绳,这些爷爷耍得游刃有余。他往车辕上一坐,大鞭子一扬,那威风劲就立马显现。他赶的车平稳,从没出过事。再难驯服的骡马,爷爷一吆喝,就会乖乖就范,别人不服都不行。所以,爷爷“车把式”的美誉,像六月的麦田闪耀着金黄。

喊夯号,是北方农村一种古老的劳动号子,从何时兴起已无从考证。随着时代进步和社会发展,喊夯号从此退出舞台,销声匿迹。原先,村上建房,大多靠人工挖地基,回填土,然后夯实地基,俗称“砸夯”。将石头碾子立起来,挑选过硬的木棍子,绑结实,制成架子,牢牢套紧石碾,架子上再固定几根粗绳。然后,十多个人,有抬的,有托的,有拽绳子的,高高举起,又重重放下。既要动作协调,又要保证安全。既不能落到抬夯人的脚上,又要保证夯的落点。落点均匀,才能地基牢固。抬夯,落夯,全靠喊夯号子的人指挥。号子一起,大家凝神聚力,齐齐喊一声,抬高;再一声,落地。号子时而迅疾,时而缓慢。夯的起落,便节奏分明,韵律十足。

爷爷是村里当之无愧的喊夯号人。乡里乡亲,谁家盖新房,都少不了他喊号子的身影。爷爷嗓门高,声音脆而亮,喊起夯号来高亢,激扬,风趣。

“石榴树那个开花哎,哎嗨哎嗨哎呦!大家抬起来呀,哎嗨!使劲往下砸呀,哎嗨!”抬夯的人随着附和。这些喊出来的歌词、调子,生动,鼓劲,荡气回肠。

爷爷喊的号子,都是自己脑子想出来的,基本不重复。有的快乐,有的澎湃。如果发现谁偷懒不使劲,还要编几句诙谐的号子,逗得大伙开心,这样,就缓解了单调和疲累。

夯号的形态,来源于生活。特别想静下来,整理一部夯号音谱。一是对曾经劳动方式的记载,也是对爷爷,及淳朴勤劳的老辈人的追忆。

几十年,冉冉而逝。爷爷早去了另一个世界。但爷爷的朴实、乐观,伴我终生。

2023-02-07 □程广飞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81592.html 1 关于爷爷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