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2月07日
第22版:22

回 家

□赵艳宅

周末回老家,我们住了一宿。

吃过晚饭,我来到院外跟乡邻们聊了会儿天。

夜幕四合,深秋的寒意把大伙陆续撵回了家,我也回家陪爸看起了电视。

爸上了年纪,劳累了一天,没看多大一会,倦意上来打起了瞌睡。我看着他睡下,回屋翻看起手机里的信息。

家乡的夜长了一双温柔的手,抚在身上,把我从紧张和焦虑里拉了出来,有种说不出的舒坦,不知不觉睡着了。

半夜时分,院外的狗疯狂地叫唤,把我从梦中惊醒。

初时我以为有过路人或是外来的入侵者惊扰了黄狗的清梦,它叫几声也就算了,可黄狗叫起来没完没了了。

我睡在邻街的屋里,黄狗汪汪汪的狂吠声听得一清二楚,似在与什么人撕咬缠斗。

我猛然想起,回院时本想把黄狗叫到院中来,可它偏偏钻到车底下,吱吱呜呜不肯进来,像一名忠诚的卫士,要给我看车护院。这会儿要真是遇上什么难缠的对手,黄狗岂不是要吃亏?况且,我听一个朋友说,前段时间他放在小区的车被小偷敲破了窗户,偷走了车上的包。而我的钱包和身份证因为办事,恰好放到了车上没有拿下来,要是也遭遇了小偷,虽说不会有多大损失,但会徒增许多麻烦。

想到这,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起身披衣就要开灯。

妻被我吵醒了,揉着眼睛问我要去干什么。

我跟她说了我的猜测。

她说:“别开灯!你也千万不要贸然冲出去,万一和贼碰个正着,贼急了眼,说不定会使出什么招法跟你拼命呢。你要没有个准备,赤手空拳地跑出去,不是白吃亏吗?”

当时我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个头戴丝袜的猥琐男子,手持匕首猛然向我刺了过来,吓得我浑身一颤。

我摸着黑,悄悄蹭下床,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屋里搜索称手的武器。从来没做过这方面的准备,找来找去我也没找到,只能关了手电筒小心翼翼地出了屋,蹑手蹑脚地摸到院子里,抄起一根木棍,攥在手中,挪向大门。

离门越来越近,我的心似乎要跳出心腔,在黝黑的门洞里听得清砰砰的声音。

挨到门后边,只隔着门,黄狗的叫声更真切了。不只是它,还引来周围的狗一起声援,以黄狗为中心漾起一层层由强而弱的声浪,辽远的深处还传来三两声微弱的回声,宁静的夜里上演了一支独特的小夜曲。

我悄悄打开门锁,轻轻去拉角门。

门不甘心从酣睡中醒来,哼哼唧唧挣扎着反抗。

我立即停止了动作,屏住呼吸,把手放在心口,猫在门后等了一会。不见异常,才又小心地把门拉开一点,勉强从门缝间挤出去,掩着身子看停在墙根的车。除了狗仍叫个不停,车像个沉默的思想者,任外面喧嚣热闹,它自岿然冷静。

我大着胆子走了过去,伸手去拉车门。车门纹丝不动,也并没有从车里猛蹿出一个持着匕首头戴丝袜的狗急跳墙者。深夜的车羞涩地锁紧了自己的门,不欢迎任何一个造访者。

黄狗被我突然出现吓得从车底钻出来,沿着大道一溜烟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叫唤,把四邻八家的狗都引逗起来了,此起彼伏地呼应着。

我也吓了一跳,又不禁莞尔一笑。心想,是我想得太多,自己吓唬自己了。

听了一会远近大小的狗们彼此的应和,我又拽了拽车门,确定已经锁好了,才转身进院,锁上门,一颠一颠地回了屋。

妻在等我,见我进去,问了问,没有什么事,她才松下心,又催着我赶紧上床再补一觉。

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外面的狗叫依然清晰,穿透了深夜的幕布,丝丝缕缕地从四面八方钻进屋来,把我包裹在里面,而我却再也不当回事,没多大工夫竟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早晨起来,爸问我是不是半宿起夜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嘟嘟囔囔跟他说了原因。

“原来是黄狗捣乱啊!闹狗呢,过两天就好了。”爸笑着说,“这几年咱这一片变化可大了,道修好了,人们出来进去方便了,都忙着打工挣钱,抢着奔小康,哪还有心思琢磨小偷小摸的龌龊事,你看你都快不是咱村里人了。”

听爸不经意地责怪,我不禁臊红了脸。心想,我有什么时候比在村里更放松的?没认识到村里的变化,只不过是一头扎进旧时光里不愿出来,固执地认为村子比老爸还年轻。

2023-02-07 □赵艳宅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81570.html 1 回 家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