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02月07日
第17版:17

九月记忆

□李凤在

李凤在

笔名四十不言,1966年生,任丘市作协副主席,著有小说集《约等于爱》《边走边唱》等。

1981年或者1982年的时候,我的地理老师告诉我,每年的秋分,阳光就会笔直地射向赤道,我们的昼夜将被平分,也就是说那无缝衔接的二十四小时将被公平地一劈两半。现在,四十年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的秋分之后我还是有些糊涂,当我们随波逐流背对阳光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说白天不懂夜的黑?

已经峰回路转,已经踏上归途,没有抵达所谓的人生顶峰就掉头下山无疑是个遗憾。成为板凳队员之后我打定主意置心澹定自贵其生,看客一样行走于人群的边缘,没心没肺了此残生。孙甘露说过:我的世界,就是一眼水井,几处栏杆,一壶浊酒,几句昏话。令我感触颇深。但是我惊喜地发现我和他们都成功地擦肩而过,就像我逛了一天商场,出来的时候却两手空空,才知道自己阮囊羞涩是个忠实的不消费主义者。

秋天就要有个秋天的样子。颇受诟病的炎热已经黯然谢幕,而秋高气爽已然上场。再过些时候,等收获了玉米大豆和高粱,把麦粒整齐地嵌入土壤。然后静待西北风乍起,草木凋敝,一场秋雨一场那个寒。

农历八月十六的前半夜我们是在白洋淀的水上度过的。在那个突发奇想的晚上我们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橘红色的月亮,以及她在水面波光潋滟的倒影。在那一轮圆月还没有跃上中天的时候,她的附近出乎意料地闪烁着一颗星,后来被明亮的月色所掩盖。第二天我才知道那就是罕见的“木星伴月”。遥远的木星以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闯入在我们有限的视野,约等于昙花一现,就像一个埋在记忆深处的朋友,出乎意料地惊鸿一瞥,连个对视的机会都不给。

习惯了固步自封之后,大家学会了回顾回忆回望回首,在硬盘里静静地欣赏自己的那些曾经,那些蝴蝶引路松鼠伴行的日子,那些举杯邀月空山徜徉的无尽夜色,那些神居胸臆倚马千言的不二胜境,那些已经踪迹皆无的光阴,那些草,那些花,那些人。

不求小桥流水人家,但愿晚饭有鱼有虾。看窗外的季节变幻秋风冬雪,只守住心若止水遍闻天籁。身前一人举火把,身后一人吹笛。木心的境界只是一个优雅的追求,就如同我们在庄稼地里劳作脑袋里却闪现出瓦格纳的《诸神的黄昏》。

我们不能安排季节,就像季节不能安排我们一样。寻平处坐,向宽处行,这个世界每个角落都有光,但没有什么人能永垂不朽。

五年前的今天我还在太行山中段的某座山头流连,孤独的盘山公路就像一条松散的带子缠绕在色彩斑斓的山间。我不时地用奔跑来抵御萧瑟的秋风,但农历九月的寒冷源远流长,它来自阳光也来自松涛,来自我们即将要去的地方。现在,容身于九月深处的小城,碧叶落,秋草黄,到处是凄美的味道——隔着玻璃窗你也能感觉到季节的温度,寒露的温度。

实际上秋天也可以发生很多故事,寒生露凝,菊始黄华,没人阻止你感情泛滥。我网购了一只十八子手串,虽然它很廉价,但是一点也不耽误我嘟嘟囔囔,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得到一本未开封的旧书,董桥的《白描》。缎面精装,木香袭人。先生在《楔子》里说:偶然漏了一声蝉鸣,偶然多了一抹残霞,我记挂的是基辅屋檐下的人影和华沙画梁上的沧桑。我竟感到无限的悲凉,历史的云烟在眼前消散未尽,那些在文字中闪耀的人物却来去匆匆,世界这么大,却没有留给他们更多的空间。秋天是人生的中年,寒露在温暖与寒冷之间首鼠两端,我们不期待冬天的冷峻,就像不怀念夏天的浮躁一样。去哪里找到一种适合的温度,能让我们随心所欲地驼走大漠雁排长空?

千里堤下的百亩杨树林基本消失了,有些地方重新栽种了年幼的白杨,用来弥补那些巨大的空虚。想念那些枯黄的野草,那些窸窣的落叶,那些伸向天空的枝桠,那些穿林而过涤荡身心的风。向北,还残存着一片坚守的白杨,那些无辜的生命坦然地挺立在九月的夕阳里,在即将褪色的晚霞的边缘,就像我们青春的小尾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初来乍到的是崭新的寒冷,是躲进小楼成一统的理由。就像一只笨熊,玩累了的时候总是希望寒冬快点来临。

雪花离我们越来越近,此刻它正在云中漫步,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到你的头顶,让你的眼前一片银白。

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那个叫柏松的歌手在赛里木湖边九月的寒风中拍摄的MV,那首歌的名字叫做:《世间美好与你环环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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