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显坤
北方的冬天,总是冷得足够清澈。风停雪住后,大自然塑造出来的,往往是一个清清亮亮的天地,不存丝毫颓萎。今晨,雪未停,远看雪山连天。那树有了雾凇,晶莹透亮。那建筑物,皆已披挂起了一身洁白。
不觉伸手接了几片雪花,雪花在手中瞬息融化,就像是花儿流下了清泪,心底悄然有了些迷醉。 地上的积雪不断变厚,不再随风漂移,仿佛时光就此沉寂在了如此清宁的日子里。
当然也不尽然,在枝头瑟瑟颤抖着的残叶,便是秋天留下来的、昭显着尚未褪尽的一抹生命。 这表明,冬天并不代表休止和停顿,不是一个想结束了,一笔就能画出的句号。
大自然把冬天这个反衬手法使用得天衣无缝。所营造的寒冷,反而能使人最易感受到一份温暖。冬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给我们的心里赐予了很多善念。
而人们所欣赏、所赞誉、所喜爱的冰清玉洁,也只在冬天里,才能让人们看到具体而丰富的景象。
一年四季,都在辞旧迎新,唯有冬季以单一的素白之色,开启着对过往的告别,对来年的向往。在一片肃杀中蕴藏生机,在一派沉寂里释放希望,这就是冬天独有的特性。
这样的冬天,自有其美丽。最独具特色的,是那狂烈的朔风过后,阳光的明朗,田野的宁静,冰雪的纯洁。其美在冰,玻璃窗上的冰花,多似一幅巧夺天工的版画。其美在雪花,这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也是大自然馈赠给世间不可方物的美。
雪花晶莹洁白、玲珑剔透,飘飘洒洒自天而降,是冬日迷人景色中,最为不可或缺的一道靓丽风景。有时,雪花可赏,好雅兴,“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有时,雪花可怖,最无奈,“三日柴门拥不开,阶平庭满白皑皑”。
是的,没有了雪花,冬天会减去九成韵味。清晨,银装素裹的林间,小鸟的鸣啼之音都是欢快清亮的。雪花弥漫了寒冷,也营造出了无尽的意境。人们对冬的体验,因为雪花而更近一层。或是喜悦的,或是悲伤的,总之是记忆深刻,难以忘怀的。
《红楼梦》里,众姐妹在芦雪庵中饮酒作诗。凤姐起句“一夜北风紧”,一时引出众姐妹以“开门雪尚飘”“入泥怜洁白”等句相接,此时的风雪,尽透着风雅。北风再紧,只因隔了一扇窗,也撼动不了屋中的暖意和笑意。宝玉乘兴踏雪寻梅,只为赋诗增添雅兴。
最终宝玉站在天地皆白的旷野里,一句“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道尽了人间无尽的沧桑和悲凉,进而与黛玉“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意境殊途同归了。
这一切无非警示着,雪花究竟不会总如徐志摩诗中描绘得那样快乐。雪花毕竟出在冬天,因此便不能忘了冬的严酷。造化时会弄人,经历过了一番人生轮回,才会对冬的理解更为透彻。
今日午时,仍未停的雪转大,随之下了一天。傍晚方息,天地皆白。此刻我眼中冬天的美丽,则透着生机了。
这勃勃生机,就在寒冬里厚厚的积雪下孕育着。这是一天里漫天飞舞的雪花,带给我的关于夏秋时大地将有丰厚回馈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