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珠凝在半红的枣儿上,滚圆的肚皮撑开红绿喷染的衣衫,更像是小脸皴裂了。一缕阳光醒来,透过零星的缝隙就看见一个偷吃的小女孩。她七八岁模样,蓬乱着头发。
我偏坐在院墙上,手里拿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枣儿。被阳光厚爱的一面,早就啄食在嘴里,露水氤氲在手心儿,另一半青衣裹着瘦小的枣核被夹在拇指与食指肚间,调皮地举在那一缕温柔的阳光里,边咀嚼边炫耀。
两家妈早都起来了,也不知为什么,头上都包着毛巾。老妈的常是米黄色的,两头各印染着一支梅花,包完头,后脑勺两边上各留着一朵,甚是鲜艳。干妈的是橙红的或白的,没有花型。我掩在枝杈里,边吃边看着她们进进出出。
清早的枣儿最好吃了,凝了露水的更好,汁水清甜甘冽。那时,晨睡也常被骚扰,禁不住那样的诱惑,梦里也要甜醒的。悄悄爬起来,越过酣睡的大姐,跳下炕,敏捷得像只猴子,上树爬墙样样精通。这些不可思议的技能,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退化,退化得已经怀疑不曾有过。
老家院子里种了3棵枣树。老妈说是我们姊弟仨的,现在看来许是让我们好好爱护它们吧。于是,这3棵枣树和我们有了共同的名字。后来,这3棵树长得和我们一样,居然有了我们的脾气和身姿。大姐的那棵和她人一样,展开它的气势,枝繁叶茂,在自家院子展现着大姐之风范,甚至越过院墙伸到了隔壁干妈家。就像酣睡的大姐,炕也要占一多半。当然,大姐树上的枣儿也最好吃,我偷吃的就是她的。但是,有她在我是不敢的。
我的小树夹在小弟和大姐的树中间,显得有些委屈,倒也聪明,一股子劲儿直往上长。叶子黑亮黑亮的,枝杈没多少,个头就小了许多,果子不甜,不太受欢迎。小弟的那棵貌如其人,小的时候不咋长个儿还体弱多病,院子一大半给它留着,它却瑟缩着不长。最神奇的是,结的枣儿和小弟一样长皴。弟的小手与脸蛋经常皴着,这是他小时给我们最深的印象,即使现在一表人才,我们也是常打趣儿。
饭已经做成。两家老妈借着叫孩子出被窝儿的空档,隔着院墙唠起嗑,村里的家长里短,自家的柴米油盐。赶上谁家做了点差样的,饭食就会在墙头越过。两家大人好,又赶上我和那家的女儿拜了干姐妹,两家因为我俩成了一家。这样的日子在日出日落里,在枣树虬枝佝偻、抽枝吐芽中,年复一年地流淌。
老妈随我们进了城,依旧经常打电话给干妈,聊着家长里短、油盐酱醋,还会谈起枣树与我们。时间不停歇,感恩遇见,珍惜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