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的印象中,杂技艺人们均是多才多艺、身怀绝技的。但是,他们不仅有撼人心魄的拿手绝活儿,在表演中宛若口吐莲花的配场妙语,同样非常精彩。
“小小铜锣圆悠悠,学套把戏江湖走。南京收了南京去,北京收了北京游,南北二京都不收,条河两岸度春秋……”这首流传至今的杂技“锣歌”,就生动地描绘出过去杂技艺人们沿着运河码头撂地摊儿,配着诙谐的话语表演杂技的情景。
如今,游览吴桥杂技大世界的人们,除了观赏惊险刺激的杂技表演,艺人们夹杂着吴桥方言的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杂技口艺也成为一大看点。
“三分艺,七分口儿”
“一人说话众人听,众人说话乱哄哄……大年初一头一天,过了初二就初三;正月十五半个月,春到寒食六十天……七月七是牛郎会,八月十五是月明圆……”在吴桥杂技大世界,古稀之年的“江湖八大怪”之一的“小钢炮”高福州,在表演硬气功前,站在场地中央朗声说出的一段“口儿”,使得四周熙熙攘攘的游客安静了下来。
俗话说,杂技表演靠的是“三分艺,七分口”。杂技口艺代表性传承人高福州的开场白,便是吴桥杂技中的“口儿”,是艺人在表演技艺时所说的配场话语。
在表演手拍红砖和肚皮切菜的过程中,高福州还一直用“口儿”与观众互动,时而让人们提心吊胆,时而引得人们捧腹大笑。
杂技在文艺界的近枝便是相声,相声表演中的“说”在很大程度上借鉴了杂技艺人撂地表演中的“口儿”。过去,杂技艺人在撂地的时候,一场表演顺利完成有“说”“演”“捧”三个要素。
“口儿”便属于杂技口艺。这“口儿”不是说,是“卖”。“卖口儿”的目的有两个,其一为节目的表演进行解说,借以烘托表演气氛;其二为了向看客收钱,艺人们尊崇会活又会“口儿”的把式。
“说不清自哪朝哪代起,先辈的杂技艺人在街头卖艺,或在庙会、集市表演杂技戏法前,都先敲锣说口唱曲,招揽人们来围观。这就是咱们说‘口儿’。小时候跟着师父祁庆臣在撂地时,没有‘口儿’点不起‘粘子’来,就是聚不起人气来。‘口儿’使得不到位,容易‘酥粘子’,就是会散人气。‘酥了粘子’,节目演得再好也打不下钱来。”高福州生动形象地介绍着。
杂技艺人在表演中一般是边表演边“卖口儿”。除了开场白的“口儿”外,伴随着整场的表演都有许多风趣幽默的“口儿”。
杂技口艺的另一位传承人、“江湖八大怪”之一的“皮包骨”李印怀,在表演“二龙吐须”这一即将绝迹的技艺时,则用大白话即兴与观众互动。人们在了解这项技艺的不易时,纷纷为这位身材瘦削的古稀老人捏了一把汗。
“杂技艺人‘卖口儿’讲究一是有‘夯口儿’,这讲的是嗓门要清亮;二是要有‘杀口儿’,就是说话要带劲,抑扬顿锉。一说话、一站一立,观众就得替你认劲,不讲究卖钱,讲究是让同行看了说咱值钱。”李印怀笑呵呵地说。
“锣不离手,曲不离口”
李印怀说:“我们吴桥杂技艺人的卖‘口儿’,一种是约定俗成的。这种‘口儿’是在常年累月的演出中创作并传授下来的。我的‘口儿’是经老爷爷李保意、爷爷李安泰、父亲李富有等总结传承下来的,如‘刀山口儿’‘中幡口儿’等节目,不管在哪演出、观众是谁,这些固定的‘口儿’都是照原样说出来的。”
还有一种“口儿”纯是在表演时即兴编讲,到了场子上,提起铜锣,张口就来,随编随说。这种“口儿”难度非常大,可现场效果也非常好,只是一般的艺人很难做到。
在数百年的传承中,说口唱曲构成了杂技口艺的主要部分。因铜锣是杂技演员必不可少的道具,所以“口儿”多是以锣伴奏,人们就将这种说口唱曲的内容称为“锣歌”。
“学艺苦累卖艺难,一招学成吃遍天,跳完地圈流星鞭,跑马卖解上刀山。”高福州说,“我们的‘锣歌’是师父口口相传延续下来的,每场表演都得来几段。那时候,都是在外地卖艺,师父对‘锣歌’的内容和形式也一直改编,后来逐渐形成了今天表演中说唱的定式或不定式‘锣歌儿’。”
“锣歌”不断完善,大都离不开当时的时代背景,从锣歌的形成既能看出历史的变迁,更能反映出杂技的发展史。
“耍罢一番又一番,唐朝有个绿牡丹,午朝门外跑过马,金銮宝殿上刀山;男的搬个朝天蹬,女的就把腰来弯,皇帝一看心欢喜,宝殿之上要封官;封上高官他不坐,赏给金银他不贪;金银高官都不要,闯荡江湖把艺传……”谈笑间,高福州拿起铜锣,唱起一段合辙押韵的锣歌来。
“宁给一锭金,不吐一句春”
“粒子”指“魔术行”,“风子”指“马匹”,“硬哄子”指“锣”……这些是杂技艺人的行话,也叫“春典”。“春典”是杂技艺人在行走江湖的时候形成的一种保密性很强、专业性很强的语言。
“‘春典’是俺们杂技艺人彼此联系的一种特殊词,主要是为了交流用,祖师爷们创制了这些以遁辞隐义的隐语。”李印怀说,“旧社会时,杂技艺人生活在最底层,常常受到官府、地主、官宦的迫害。艺人们为了保护自己,就形成了一套行话——春典。他们用春典交流,既能保护自己,也能对技艺保密。”
在杂技圈有句俗语‘宁给一锭金,不给一句春’,说明了春典的重要。
高福州说,过去行话是拜师学艺的必修课。艺人必须“咬春”,就是懂行话;交谈必须“搏春”,就是用行话交谈、“吐春点”是指讲行话,否则就是“放快”,即犯忌讳、“没有住过生意下处”,即不懂得江湖的规矩,严重的要赔偿对方的损失。如果不会行话,技艺再好,也不被同行承认,只能是“海青腿儿”和“门外”。“海青腿儿”是指没有师傅的人、“门外”指的是外人。因此,想学杂技的人必须拜师学艺,学习“春典”。
如今,杂技艺人的生存条件有了一定的保障,行话不再成为他们生存的必需,使用的范围和人数也日渐减少,但有些行话由于特殊需求还在使用中。
老话说,嘴上带尺,脚下有路。吴桥杂技艺人在传承技艺的同时,也潜移默化地将口艺传承了下来,构成了吴桥杂技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李印怀、高福州这一代老艺人,也将口艺传给了他们的弟子李亮、许凌辉、吴则霖等年轻的一代。他们的绝技展现了功夫、口艺体现了智慧和幽默,二者相辅相成,更彰显了吴桥杂技的艺术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