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州市文物保护研究中心的办公室里,随便一瞥,就能与一件千年前的文物“对视”。这里摆放的是前不久在沧县两口古井内发现的宋代瓷器,也是王建正在修复的文物。
沧州市文物保护研究中心的王建从事修复文物工作将近20年。在王建一双巧手下,一段段破碎的历史得以重现。
“拼图”
王建办公桌上那件瓷器的一面形状完整,呈流畅的椭圆形,瓶身覆了一层不均匀的灰绿色水锈,质朴厚重。瓷器的另一面,却支离破碎。它由大量碎片拼成,还有不少缝隙。因为瓷片缺失,没能填补进去,留下了大大小小的缺口。王建说,等碎片的黏合胶完全干透后,他会用白石膏将它修补完整。
王建告诉记者,他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拼图”,因为在沧州,出土最多的文物就是瓷器、陶器。完整的器物可遇不可求,送到王建手上的,更多的是残缺的碎片。
有一次,一座汉墓里出土了大量文物。王建和他的两位同事要面对几千块瓷片、陶片。这些碎片铺了一长桌,单是分类这一项工作,就耗费他们好几天工夫。
拼的环节也很复杂。碎片虽然来自不同的器物,但很多碎片的颜色十分相近,形状也难找出规律,拼复难度很大。
王建告诉记者,他们只能靠“笨功夫”,一天能找到两块契合的碎片,那就算没白干。
修复文物时,王建的办公室常常是这样一番“景象”:王建拿着一块小碎片围着一件残缺的文物踱步。他举起不同的碎片,反复放到缺口处对比,放下拿起几百次,来来回回转了一圈又一圈。
窗外太阳即将落下,突然王建眼睛放光,面露喜色,将一块碎片放在缺口处后长舒一口气说:“可算是找到了。”
最终,这些碎片拼成了制作精美的陶楼、惟妙惟肖的陶狗以及碗、盘、罐……
这样的“拼图游戏”,王建乐在其中。看着文物在自己手底下恢复至几千年前的样貌,重获新生,他有一种成就感。王建有时觉得,自己的生命也在这些厚重的文物中得以延续。
五花八门的修复工具
“拼图”之后,便是“查漏补缺”。王建需要用石膏将文物补全。修复的过程十分漫长,需要足够的耐心与定力。
石膏不像橡皮泥,揉捏即可塑形。这是个细活儿,需要借助各式工具将石膏与文物融为一体。
画油画的铲刀、饭桌上的餐刀、牙医的手术器皿、塑料片、钻孔针,这些与文物修复似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工具,都被王建拿来处理石膏。
“买过专业的工具,不太顺手,我就开始自己找。你看这些铲刀的刀尖,都被我弯成一个斜面,用来处理石膏的不同角度,干起活来更方便。”王建告诉记者。
有些文物的碎片实在有限,比如出土的黄釉瓷片,只有两块,没有任何参照物,怎么修?这时候查阅资料片、找参考,也是一个费时的活儿。
工作20多年,王建已在脑中储备了一个大型“数据库”,对一些瓷器陶器的形状都十分熟悉。通常情况下,只要碎片里有“天”有“地”,上有沿下有底,他就能复原出文物本来的形状。
面对“无声”的文物,王建也总是“默契”地静默不语,只低头拿着刻刀和磨砂纸一点点地修。他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身上蹭满了石膏粉末。
长时间下来,王建的脖子和脊背弯曲成一个固定的弧度。
“急不得”
沧州懂得文物修复知识并且能上手的人,屈指可数。45岁的王建在沧州市文物保护研究中心还算是“年轻人”。
王建告诉记者,他们除了文物修复外,还需要参与考古发掘、遗址巡查等工作。这些工作很耗费体力,野外巡查时,常常需要徒步十几公里。
“这些年,文物保护工作已经逐步向科技保护方向发展,有很多先进的科学技术可以为我们所用。在这些方面,年轻人比我们学习能力更强。有了经验,再有技术加持,我们就可以修复更多的文物,让更多不为人知的历史重现。”王建告诉记者。
在王建看来,文物修复的工作与文物的形成类似,都需要时间的积淀,一切都急不得。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磨炼了自己的心性。王建觉得,他与文物,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
每次擦拭、修补历史留下的吉光片羽,王建都觉得内心无比平静。一场场穿越时空的古老对话,一次次在时间长河中的洗涤,是历史给予每位文物保护工作者最珍贵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