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别干了?春梅问闫东。
可我还能干啥呢?闫东两手一摊,无奈地说。
干啥不行啊,非得干这个?
这个怎么了?
我不是嫌你脏,我就是觉得这个很危险。我害怕,真的,这个出事的太多。
出不了事的。老天保佑我呢!
别说那没用的。今天我就跟你摊牌吧,你要是还干这个,咱俩就分手。
真的没有缓和的余地了吗?
没有了。
闫东说,再陪我走一会儿吧。
春梅说好。
第二十七个了。闫东在心里默念。
春梅是他相看的第二十七个对象了,大多数女的都是嫌他的工作不好,煤矿工人,不光每天灰头土脸的,而且安全系数低。他们的时间也很紧张,没有多少时间去逛街,大部分时间都在矿里。有的一听他的职业,根本就不见面。春梅和他已经见了三次面了。春梅和闫东谈得很好,可是最近春梅看了几次报道,矿上坍塌事故,造成了几死几伤。她有些害怕了,希望闫东换个工作。可是闫东就是热爱这份工作,你说它脏,确实是脏,但是他攉煤架棚、打眼放炮都是行家里手。当看到挖出乌金墨玉的时候,那种成就感没法比。你说它工作环境差,确实是,一顶安全帽,一盏矿灯,胶靴棉袄,在巷道里穿行,一年四季不见太阳,耳中能闻到的只有嘈杂的机器轰鸣,危险呢,肯定也是有,但哪个行业也有出事的,幸运的是,他们这个矿上,几十年了,没有出过事故。
过马路的时候,闫东拉着春梅的手,他脑袋耷拉着,眉毛拧成了一个八字,地上有个纸团,他随手捡了起来,准备扔到垃圾桶里。突然,远处一辆汽车飞驰而来。
闪开。闫东大喊了一声。
闫东一个箭步就把旁边的老奶奶抱了起来,汽车飞驰而过。
好危险啊!这个司机肯定是喝酒了,红灯竟然闯过去了。
看到远去的汽车,老奶奶向闫东连声致谢。
不用谢,您慢点。
到了马路对面了,闫东说,春梅,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可是我热爱这份事业,祝你……祝你找个好人家。
一转身,闫东的泪水在眼里打转转。忽然,春梅从后面抱住了他。闫东,爱咋样吧,我嫁了。
什么?闫东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
真的,你知道吗,你刚才救老奶奶时像个英雄,我觉得嫁给你不亏。不过,你得保证,以后不准有事。
好,我答应你。
一个月后,春梅就成了矿嫂。有了温暖的家,闫东干活的劲头十足。
每次干活回到家,闫东把黑黑的脸洗得干干净净:别看干活的时候脏,咱现在可是干干净净的。而且,心是热乎的。
被窝里,春梅使劲地捶了捶闫东,必须是干净的。
哎,你说咱俩就该是一家人,我是严冬,遇见了春梅,可不就焕发生机了吗?
哈哈哈……
你是我相看的第二十七个,知道吗?27是我的幸运数字。
嗯,我是你的相亲终结者。
矿上,闫东弯着腰把刚爆破下来的煤用铁锹一下一下的拨到溜子上面,再开动溜子,把煤运出去。皮带转动着,转过了春天,转过了秋天。
家里,春梅抚摸着渐渐隆起的肚皮,欣慰地笑了。
东嫂,不好了。东哥可能是出事了。他们干活的那一块出现了冒顶。工友小赵来报信。
什么?春梅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
我已经打了救援电话。嫂子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救援人员来了,他们说事发矿山开采时间长,矿井内部长度深、地形复杂,5个工人被困,已经发现了两人,均无生命体征。
事故发生地巷道高度2.1米,宽度2.3米,十分狭窄,不适宜大规模机械作业施救,检测到有毒有害气体,只能小范围地搜寻。
好几个人的尸体找不到了,搜救了两天,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矿井门口,春梅不吃不喝,望着井下的方向,闫东,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要好好的,你说话不算话!
我要坐着罐笼下去看看!春梅和当班的领导说。
不行,太危险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踏实在家等着吧。领导说.
等着,我能等得下去吗?我相信闫东,他不会死的。你们让我去看看。
不行,坚决不行!
几个工人的尸体陆续找到,闫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家属们的哭声一浪高过一浪,但是很快人们就得面对现实了,人已经死了,能争取到更多的抚恤金,或许才是最主要的。
有人过来劝春梅,走吧,别在这了。没用了。
不行,我不相信闫东会死。我就在矿井口等他。
第三天,小赵来了。嫂子,回去吧!
春梅什么话也不说,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井口,几滴晶莹的珍珠在眼里打了几个转儿,掉落到胸前。忽然,她打起了精神,远远地,她看见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越来越近,她猛地起身,用力地揉了揉眼睛,闫东,是你吗?
是我,春梅,我答应你的,我不会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这几天我们喝对方的尿,和工友互相鼓励,闫东满脸煤灰,有气无力地说,真的,27是我的幸运数字,我不会死的。说到27的时候,他的眼底有一道光闪过。
我还会向领导建议,如何加强矿井安全。我找到根源了!
春梅涕泪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