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03月10日
第13版:13

补锅

■陆继山

上小学时,我家有一口母亲出嫁时带来的铁锅。那口铁锅质量极好,几乎包办了烹饪一家人所有菜肴的重要任务。

然而好景不长,有一年冬天,我端着一锅滚烫的白菜在火炉旁摔倒。铁锅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锅底摔出一个小洞来,我的膝盖和面部也摔出两块淤青。奶奶和母亲焦急地走过来看我的受伤部位,我却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只是十分心疼这口养育了我们多年的铁锅。

母亲并没有责备我,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锅里的白菜盛到碗里,然后将铁锅洗净,用报纸包起来放到橱柜里。铁锅被摔坏的那天,并不是赶集日。即使逢到赶集,以母亲节约的习惯,大概也舍不得轻易买一口价格不菲的锅。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三天来村里一次的补锅匠,一定会将我们的铁锅补得严丝合缝。

两天后的一个傍晚,那位长着络腮胡子的补锅匠用扁担挑着他的补锅工具吆喝着走进我们村里。母亲塞给我两块钱,让我去把锅补上。

去补锅的半路途中,偶然闻到一阵肉香,抬头时发现,一个肉饼摊正好不早不晚地摆开在我面前。我知道母亲给我的钱一般只够干她所吩咐的活,以这种方式偷吃必然挨打,但还是经不住诱惑,花了五毛钱买了个肉饼,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然后带着剩下的一块五毛钱去找老铁匠补锅。

补锅匠虽然长着络腮胡,但面容十分善良,笑盈盈地接过我的锅,然后用力拉着风箱,烧出一勺炽热通红的铁水,浇灌在铁锅破损处。“呲”的一声,小洞被堵上了,他又反复刷洗,在锅里倒满水,测试确定不再漏水之后将锅重新洗刷干净,又一次笑盈盈地将锅递到我手里:“两块钱,娃娃。”

我手里攥着的一块五毛钱几乎被手心冒出的汗洇湿透了,战战兢兢地把钱递给他说:“差的五毛我再去找家里要。”老铁匠看了看我嘴角的肉屑,又见我满脸通红,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说:“不要紧,剩下五毛钱叔叔不要了,也不用再去管大人要了,路上当心,别再把锅摔了。”说完转过身点了一锅烟抽起来。我内心瞬间如释重负,有惊无险地抹着嘴上肉饼留下的油渍和余香,迅速往回逃走。

那位补锅匠的爱心和宽容,如同一个美丽的印记,深刻地印在我的心里,驱使着我把同样的爱和宽容播撒在自己经过的每一条路上。

2022-03-10 ■陆继山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51705.html 1 补锅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