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读时，查看试卷。试题难度不大，分数较为顺眼，不时有三位数跳入眼帘，红艳艳地露出些喜气。

窗外的黄桷树上，鸟声如沸。百年老树，虬枝盘旋，数不清的鸟儿每天清晨，准时聚在稠密的枝间，放声歌唱，毫无倦意。

而教室里的书声呢，却有些低沉参差，嘤嘤嗡嗡，有气无力，与考前的书声朗朗判若云泥。

每到考前，晨课上的风景总是最为激动人心。学生们一下子惜时如金，争分夺秒，心无旁骛，埋头苦读。尽管分数早不是命根，但在心里，他们是很希望考一个漂亮分数的。不过上天怎能全遂人愿，考后的常态自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了。

一份份试卷看过去，看分数，看错处，看修改的状况。解疑释难，提点总结。

翻到小艾的试卷，95分。考场上的情形立即浮现于眼前：离考试结束只剩40多分钟了，她的作文格子还是一片空白。只见她时而埋头于桌上，时而转头看后墙上的挂钟，皱眉，嘟嘴，搔头，一根一根细细揉捏拨弄发梢……只剩30分钟了，她面前的试卷依然白亮亮的刺眼。

隔着四个人的距离，她胸腔里小鹿东奔西闯的奋力与慌乱是那么清晰地传至讲台上……钟声响了，她起身，张望一下，看向讲台，有些面无表情，除了倦怠。

她的基础不错，上课积极，95分不是她应有的水平。遂走向这个高挑秀气的女孩，将试卷摆在她的桌上，“小艾，你这次……”话音未落，她头一偏，眼泪夺眶而出，洒在衣袖上，用手背一揩，抿嘴一笑，“我，我”……眼泪滚下来，一颗接一颗，滴在试卷上，氤氲成一朵花一抹云。

我一愣，有些出乎意料。见惯了她好看的笑容，却从未见她哭过。遂抚着她的背，轻轻一拍一压，静待风暴平息。两分钟过去，她抽动的双肩停下来，声音还是有些哽咽，我轻拍着她的背，微笑着等。她终于平静下来，之后便一吐为快：审题的困惑，无从下笔的焦虑，考得不好的愧疚……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除了安慰和鼓励。于是，同她一起重看试卷，分析出错的原因，找出补救的办法。和颜悦色，悄声细语。一个个问题理下来，材料懂了，要求明了，思路清了，小艾的脸色也生动明媚起来：“老师，谢谢您！”

然后，我对小艾，也是对全班同学说：“亲爱的同学们，别太在意分数，一次考试而已，高低又何妨。”

不只是分数，很多时候，很多东西，都不必太在意。人生的长河里，蹦进几颗石子，并不会掀起巨浪，也不会改变河水的流向。“咕咚”一声，水面复归平静，河水依旧缓缓向前。

分数的高与低，成绩的好与坏，人生中许多不可预知的喜或者悲，发生了，面对它，走过去，如此而已。经历最重要，经历才是真经。

可是，年轻时谁会不计较呢，谁没有傻傻地哭过呢？成长就像剥洋葱，剥掉一层就会流一次眼泪。但眼因流泪而更清明，心因经历而更坚韧。曾经流过的泪，或许会窖藏成一坛酒，或许会幻化成一朵云。再回首，那些经历展示着生命的真实，醇厚或者平淡，鲜亮或灰暗。

时光是顿挫的裁刀，生命的册页，总会有些裁痕粗糙。但如何落笔，留下的字是精致还是潦草，并不因此受到影响。所有奋笔疾书的日子都值得纪念；所有埋头苦读的岁月终将氤氲成缤纷的画卷。即使梦想终究没有闪闪发光的一天，但今日的努力终会流泻成星光，照亮前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