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9日
第14版:14

黑母鸡

■崔治营

老娘养了一只黑母鸡。它的颜值不算高,一身乌黑的羽毛,两条又短又粗的铁褐色的腿,还有一双圆滚滚黄乎乎的小眼睛,全身上下看不出一丝机灵劲儿。倒是头上那点红冠红得雅致,红得恰到好处,才给它添了些许母性的风韵。

黑母鸡似乎不在意它的颜值,每天天一亮,它就从它的“豪宅”里跑出来,先抻抻脖子蹬蹬腿,然后就很不淑女地在院子里转。它一边转一边不住嘴地叫唤,像在无休止地发牢骚。

正在烧火的老娘被它叫烦了,提着还冒黑烟儿的烧火棍儿,将它的食盘端出来放下就数落:跟个饿死鬼似的,瞎叫唤嘛呀。黑母鸡看见了吃食,马上拍拍翅膀奔到食盘边吃起来。它的吃相很贪婪,连脑袋也舍不得抬,啄得白食盘叮当作响。此时,老娘却不烦了,她笑眯眯地瞅着黑母鸡,成了一尊弥勒佛。

黑母鸡吃饱了,又故意啄了两下食盘,就继续它的讨人嫌。

老娘就养了这一只黑母鸡,加上又不限制它的活动自由,按理说它应该知足。可是,它似乎不淘个气发个嘎,就不能刷存在。黑母鸡打着饱嗝迈着方步,慢条斯理来到后院,一眼就盯上了石榴树下的软土。那堆土又干又细,连一个坷垃块儿也没有。黑母鸡兴奋起来,“咯咯咯”说着它自己才懂的语言,加快了脚步。

由于它体态丰腴,走起来就显得笨拙,短尾巴的屁股一跩一跩的,胖爪子砸到砖地上“啪嗒啪嗒“作响。

黑母鸡奔到树下,一个前蹿,很潇洒地就将自己扔到了细土中。它在干土上很惬意地躺了一会儿,忽然扑棱一下坐了起来,炸起了脖子和背上的羽毛,然后又突然卧倒,抻着脖子往土上滚,待干土钻进羽毛,熨贴上了它的肌肤,它才很满足地站起来。

它高昂起脑袋抖翅膀,这一抖翅膀,刚钻进羽毛中的干土争先恐后跑出来,阳光中飘荡起一片浮尘。片刻又落下来,旁边畦里的菜叶上便失却了纯净。

黑母鸡玩够了土,小眼睛一转悠,又盯上了父亲刚撒上小葱种的畦。它旁若无人地踱进菜畦,拔起脖子往四周瞅了瞅,就低下头,撅起屁股卯劲刨土。不大一会儿工夫,就将平展展的葱畦刨出好几个坑。父亲来后院放捡来的酒瓶,看到眼前的一切,气得了不得。碍于黑母鸡坚固后台的情面,父亲除了赶跑它也不能给它多大颜色。为了防止黑母鸡卷土重来重演故伎,父亲搬出一卷铁丝圈,将葱畦覆住。

父亲走后,黑母鸡小心翼翼地又来到葱畦,它跳上铁丝圈左看右看,两个脚爪也无法再刨到土。它窘迫极了,蔫啦巴唧地离开葱畦,走到北墙根下闷头反省去了。不过它的心还是够大,反省了一小会儿,就把自己的过错丢到了脑后,两只小眼睛一闭睡着了。

黑母鸡一觉醒来,伸直脖子撒腿就往前院跑,一边跑嘴里还“咕咕咕”直叫。老娘看见黑母鸡急眉火眼的样子开心地笑了,她弯腰抱起黑母鸡,将它轻轻地放到窗台上铺着厚干草的窝里。

黑母鸡连忙蹲下身,弓背缩脖使劲。不一会儿,一枚红皮鸡蛋就跑了出来。身子轻爽了,黑母鸡马上又恢复了神气。它先气定神闲地瞅瞅脚下的鸡蛋,然后直起脖子“咯咯嗒咯咯嗒”地大叫起来,仿佛害怕全世界不知道它会下蛋似的。

这时,母亲绝不厌烦它,她笑眯眯地将它抱下窗台,又摆上那个精致的食盘。黑母鸡宛如一位凯旋的将军,又一次将食盘啄得叮当直响。

2021-11-29 ■崔治营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42194.html 1 黑母鸡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