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1月23日
第17版:17

老街巷的故事,还有很多……

■白世国

清真北大寺以南至民族路这片区域,是沧州城区最古老的居民区之一。这里历史悠久,每条老胡同都有着丰厚的文化积淀,每处旧宅院都藏着悠悠往事。

《清真寺南的老街巷》11月16日在《沧州晚报》刊发后,我仍意犹未尽,遂再成文,存留城市记忆。

一 青龙街远去的故事

旧时,清真寺北临护城河。大殿前有三进院落,大门在中院,冲南。两旁各开一便门,有几级青石台阶,门楼青砖灰瓦,飞檐高耸。

寺南有条大街,明代时叫青龙街(几经更名,今为义和路)。南行约200米有个数十亩的坑塘,叫南大坑。坑沿上有座三面环水的清真寺。两寺南北相望,人们把临近城池的叫北大寺。两寺之间有些低矮的民居,街巷间素有接济贫弱的淳朴民风,鳏寡孤独皆有所养。

北大寺西是运河,船只往来不绝。“青龙(街)”伏水岸,预示着这里会兴盛。

街东路南,有祥顺胡同。昔日,马吉祥、马吉顺、马吉和三兄弟在此开羊行、牛行,铺号为祥顺和。他们诚信经营,生意兴隆。附近的万福永胡同,也是因铺号得名。

德兴胡同,出过一位因侍母至孝、创办义学而被同治皇帝召见的万绍曾,州官等人赠匾“感深雷雨”。165名乡绅制匾“两山之亚”,“两山”指孔子、孟子,“两山之亚”是褒扬老先生的德才仅次于孔孟。可以说,万老先生是大清国的道德模范。

万家附近,还有一件州官赠匾的事情。这里有一女子婚后不久,丈夫患病去世。一段时日后,哥哥赶着车接她回娘家。走到半路,哥哥说:“有个合适的主儿,我想把你聘了。”女子一愣,说:“咱来得匆忙,我的金耳环还在炕席底下呢,得回去拿。”哥哥勒住牲口,还没来得及向回转,女子已经下了车,变了脸色,横眉立目地说:“从今天起,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桥,至死不往来。”

寒暑交替,年复一年,青丝红颜的女子成了佝偻携杖的老妪。州官奏报朝廷,挂了一块匾在门楣,表彰女子节烈。

当然,她的做法是否恰当,我们不能以当今的思想衡量。

民国时期,街上有几位老中医,看病各有特点。杨先生看病先问根源,把发病时间、症状、病史、生活习惯都问个遍;张先生看病先“拽文”——这种药治什么病,那种药治什么病,统统给你详细地讲说一遍,显露学识;还有位先生,看病先要钱,概不赊欠;南门附近的刘先生,看病先说“不要紧”,给人心理安慰。

石桥胡同的“马家大门口”,有三个临街的大门洞存放马车。马家人赶着大车去王官屯、小集(今属南皮县)等地购买谷子。自家有磨坊,磨成小米。马家在大集上有固定的粮摊,堂号兴成。有外来客商大宗购买,在运河码头装船运往天津、北京等地。码头上有许多粮囤,待时发运。马家后人保存着官府颁发的“斗帖(经营粮食生意的执照)及兴成号粮摊的印章。

吉祥胡同大部分住户姓胡。住户胡万通武艺在身,日本侵华期间,胡万通去火车站卖熟牛肉。车站里出来几个日本兵,抓起牛肉边走边吃。做生意不易,胡万通怒不可遏,一顿拳脚把日本兵打倒在地,悠忽间又脱身而去。

四新胡同原名道德胡同,取团结友爱,道德相处之意,吴姓、张姓居多。破“四旧”运动时,改为四新胡同。

时光流逝,青龙街早已改了名称。如今,街巷里的人家日渐繁盛,当年的那些故事,人们在茶余饭后还经常说起。

二 老街巷里高手如云

清道光年间,沧州武林史上发生一件大事。

家住南大坑附近的李冠铭创办了沧州第一家镖局——成兴镖局。他走镖大江南北,广结各路英豪,名气越来越大。

有一日,有镖师路过成兴镖局,耀武扬威,喊镖而过。

这种挑衅,惹怒了李冠铭。莫说是行走江湖的,即使卖切糕、卖粽子的都不会在同行门口大声吆喝。

李冠铭驰马追赶,超过镖师。前有石坊,李冠铭手攀坊梁,以两腿将马夹起,马挣扎嘶叫却挣脱不了。镖客惊骇,慌忙赔礼道歉。李冠铭不和他计较,大笑,驰马而去。

自此,镖客过沧州皆不喊镖,悄声隐迹。这是载入志书,“镖不喊沧”的由来。

李冠铭是练六合拳的,门徒声名显赫者众。他的侄子双刀李凤岗是成兴镖局第二代大掌柜,双刀至今保存在后代手中。

老街巷里,练滑拳、查拳的,同样高手辈出。民国时期,街东的马云龙、沙宝兴名气大,连直系军阀曹锟都想请马云龙当教官。但这样的人物莫说与人论剑争雄,一辈子都没和人吵过架,始终和善谦恭。

马云龙晚年以摊煎饼谋生。有一次,他从苦水井大集上买一袋麦子,并不急着回家,等做生意的弟子都走光了,才把麦子扛回来。他是不愿麻烦别人,担心弟子们看见了,要帮他送回来。

练功讲究“偷练”。师傅单独教了,弟子在夜里练,去荒野练,或者关上大门在院里练,练什么功夫不让别人知道。交手时,对手知道你功底的时候,已经晚了。与人交往,宁可吃亏也不交手,交手就不留情。否则躺下的如果是自己,即使不残废也干不了重活了。很多高手,都是一生声名不显。

民国时期,街巷里的王振山、王子平、李树亭等人去了济南,在军阀马良的军队中传授武艺。胡万通、李耀山、马宝森、张凤山等人去了保定,跟随曹锟。

1950年代后期,有个孩童常跟爷爷去吴家茶馆,他喜欢听老人讲武林事情,听得痴迷。他跟随曙光胡同的李志云、白家胡同的李宝德学武艺。2013年,他搜集整理资料,出了一本武林传奇内容的书,涉及的人物多是街巷里的先辈。

当年的那个孩童今年已经75岁,他叫张文升,在张家巷开中医门诊。每天依然习武不辍。

沧州穆斯林武馆馆长马振成是老街旧户,在北大寺传授武艺。跟他学习的孩子中,有个叫冯鑫淼的特别刻苦,两年时间掌握了十趟弹腿、查拳架子、老八极,还有几趟枪和鞭杆,受到夸赞。马振成说,这个孩子就像当年的自己。

三 南大坑的变迁

南大坑方圆数十亩,榆柳环绕成林,鸟儿啼鸣,芦苇、青蒲茂密。人们摇橹驾舟,撒网捕鱼。坑南是大片的树林子,树间埋了些坟茔。

老街巷的人脱坯盖房,浇菜园、洗衣裳、沤麻、饮牛饮羊,都离不开南大坑。

上世纪80年代,街巷里的住户越来越多,南大坑上盖满了房屋。北坑沿修了一条东西走向的路,长约700米,叫新开路,今名民族路。后来,路两侧建起两层或三层的楼房。临街门市一家挨一家,人们继承先辈做勤行的传统,创造出诸多品牌食品,如聚恩斋酱牛肉、京东肉饼、尹景亮老味茶汤、刘老头元宵等,各有特色。摊位前,总是一派人头攒动的热闹景象。

诸多美食源于悠久的传承。路东头的金汤瓶糕点,店主的父亲、岳父都有做糕点的手艺,现在已经传承到店主的儿子这代人。许多老顾客寻迹而来买包绿豆糕、白皮点心,吃的是老味道,回味的是旧情怀。

推三轮车的走商“王家酥糖”,老宅在刘家大院旁边,百年前就是街上有名的糖坊。那时王家在街南、街北都有房产。冬季生意最好,全家忙碌,整趟街能闻到甜里透香的气息。王家靠制糖手艺为沧州百姓提供了颇富特色的风味食品,也滋养了后代子孙。王家糖坊四代习武,出名的叫王少孚。民国时期,在运河码头打败了船霸的一大群手下,事迹载入志书。

民族路美食一条街烟火气息浓郁,过去与未来交织,刻画着古今交融的百年故事。旧的底蕴在传承,新的时代在发展,在发展中让人触摸到岁月的温度。

四 老街巷人的影子

马振东住在义和路南侧的一条深巷里,就是旧日南大坑的北沿。他自幼习武,孜孜以求,学了许多门派的功夫。

马振东常在清真女寺广场、民族路休闲广场教人习武,耐心细致,拳理讲得透彻。慕名来学武术的,只要品质好,诚心学,肯吃苦,他分文不收。他身手矫健,不知情者怎会想到他已是73岁的老人。

早年间,他学过推拿、正骨术。近年,开办家庭诊所,诊所里有个兵器架子,摆满了各种器械。街上的大人孩子脱臼,第一想到的就是他。他曾凌晨为脱臼的孩子接过手臂,连续数天为病人推拿,在大雨天去给人接骨……

每天清晨,在民族路休闲广场,他带领大家练习健身操,这是他结合武术与气功创编的。很多人练习后,颈椎、腰、腿酸痛的情形消失。

马振东正直善良,为人低调,不张扬。他传承发扬的不单是老一辈人的武艺,还有侠义精神。在他身上,能看到过去老街巷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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