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真北大寺建于明永乐年间,是华北地区著名的清真寺。北大寺南面是义和路,连接着南北三四十条幽深、窄仄,或长或短的老胡同。昔日温暖的人情和朴实的民风在街巷里缓缓流淌,汇聚成一段段耐人寻味的回忆。
一、戴才修桥报师恩
北大寺东门南侧,有户姓刘的人家,不大的院落清净整洁。刘家世代在此居住。过去,他家的院落还要宽敞很多,大门冲南。
这户人家的八世祖名刘寰谷,是沧州著名的私塾先生,博学多才,心地良善。冬日的一个清晨,刘寰谷早起,发现门外蜷缩着父子二人,便问其缘由。
孩童名叫戴才(1514年—1586年),口齿伶俐,对答沉稳。戴才的父亲以卖柴为生。那年月没有钟表,父子二人来赶早市,来早了,就在刘家门外避风休息。刘寰谷怜惜戴才,要收其进塾学习,而且管吃管住。戴才的父亲喜出望外,对刘寰谷千恩万谢。
戴才格外珍惜从天而降的机遇,勤奋苦读,要逆天改命。12岁时,戴才完成许多读书人一生也难以达到的高度,中了秀才。成年后中举人、取进士。入仕为官屡建功业,累次升迁,官至南京刑部尚书、南京兵部尚书,赠太子太保衔。也就是沧州人耳熟能详的戴尚书。
刘寰谷弥留之际,戴才星夜赶回沧州,为恩师送终。
刘家宅前有一条南北流淌的大水沟,流水自南而来,汇入护城河。简易的木桥常被流水冲毁。戴才深感师恩未报,在刘家门前修了一座大石桥。
时光更迭,报恩的石桥已湮没在历史的尘烟里。但刘寰谷爱护后辈、戴才知恩图报的精神依然在老街巷里传承。石桥口、石桥南、石桥北等胡同皆因石桥而得名。
二、深巷走出武林英杰
清末民初,义和路一带武风炽烈,家家户户有习武人,涌现出无数武林英杰。连义和路上耍狮子的人都是功夫高手,能完成一些高难动作,常受邀去天津、济南等地表演。
万顺胡同,因马姓开办“万顺荣(音)”钱铺而得名。旧时,有外地的乞讨者推门乞讨,院里窜出一条大狗,扑咬乞讨者。乞讨者身形一动,那条狗被打出一溜滚,哀嚎着逃窜而去。主家意识到这是个武艺高强的人,热情招待乞讨者,留其传授武艺。人们崇武如此,英杰辈出也就顺理成章了。
义和路东头,路北,是马云龙(1868年—1952年)的把式场子旧址。马云龙的父亲、祖父、曾祖都是功夫高手,开把式房传艺。马云龙靠推大轱辘车运载粮食的微薄所得维持生计,身份卑微,但精通查拳、滑拳、洪拳、炮拳、弹腿等拳法。为人正直、良善,对弟子关怀备至。
民国初年,驻保定的军阀曹锟组建武术营,派亲信到沧州招收武术兵。闻慕马云龙之名,先后两次来信,邀其赴保定任武术教习。马云龙不愿入行伍,婉言谢绝。
马云龙一生授徒甚众。1952年,马云龙去世,在沧的百余名亲传弟子身穿重孝,为其送别。
庆余胡同走出了名扬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王子平(1881年—1973年)。王子平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家南面有个水坑。父亲以养鱼、卖鱼为业。
王子平自幼随沙宝兴、马云龙等名师习武,练就一身精湛武艺。走出沧州后,王子平身怀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接连打败数名来华挑衅的武士,为积贫积弱的中华民族增光。抗美援朝时,王子平捐献大炮,忠心爱国。1958年,当选全国武术协会副主席。
1950年代,名满天下的王子平返回家乡。家乡人以演练武艺的形式迎接英雄归来。王子平也下场演练,与家乡的武术爱好者切磋武艺。
石桥胡同,有个“马家大门口”,马家生活宽裕,养着几辆大车。旁边是王振山家。王振山在山东镇守使马良的军队里教摔跤,一生未遇敌手,人称跤王。
义和路西头,西王家胡同深处是李家旧居地。昔日曾创下“镖不喊沧”江湖规矩的李冠铭,及其侄双刀李凤岗、侄孙李庆临等居此。门前宽敞,就是习武场。李家广结天下武友,声名显赫。
曙光胡同原名白家过道、仁义胡同。过去,有乡间卖高粱茬子的爷俩儿赶着大车路过,陷入泥水中,进退不得。胡同里的张爷扛着扁担经过,脱口而出:“就这点柴火挑着就走了,还拉不出来。”
那爷儿俩累得一身汗,遭人揶揄,没好气地说:“你要能挑动这车柴火就白送给你。”
人们把柴火卸下车,堆两堆,像俩草垛。张爷用绳子拢了,找根长杠子,一弯腰挑起柴堆就走。那爷儿俩惊得目瞪口呆。张爷走了十几步扭身又给挑回来。打赌开玩笑而已,庄户人家不易,怎能真要人家柴禾呢。
街上的胡万通、李树亭等习武人皆有名气,皆有传奇。习武者众,功夫高强者众,使得后人点数起来,不经意间就会遗落诸多名家。
时光流逝至今,不经意间能看到街巷边的石锁,练功者的汗水把冰冷的把手浸润得有了一层温润的包浆。默默提醒着人们,此地昔日武风盛隆。
三、老街的烟火
旧时,运河决堤,河水奔涌东来,在现在的民族路南侧形成一个大湖,当地人叫南河灌,后来叫南大坑。雨季,坑水流溢,顺着古城东面的城壕向北流去。
北大寺附近的百姓质朴、勤劳、善良。有的开店铺经商;有的养船,沿运河走南闯北;有的去码头搬运货物或者拉船;更多的做勤行。也有诗书传世的人家。每条老胡同都有独特往事。
德兴胡同里,有位私塾先生名为万绍曾,生活在道光、咸丰、同治年间。万绍曾侍奉母亲至孝,还开办义塾招收贫苦子弟。教书育人三十年,桃李满天下。
同治年间,沧州有个赌徒失手杀死了母亲。按照朝廷规定,凡出忤逆不孝之地,要削城一角以示惩警,地方官也要革职查办。
这种背景下,万绍曾至孝、办义学的事迹引起官绅的关注。沧州知州通过关系把万绍曾的孝行义举奏报同治皇帝、慈禧太后。意思是说,沧州虽然出了弑母的逆子,更有贤孝的人杰。
同治皇帝及慈禧太后看了奏折很感动,同治帝御批:沧州城池不削,州官不罢,可以俊遮丑。并命沧州知州为万绍曾挂匾“感深雷雨”。沧州官民为表示敬意与感谢,送一块“两山之亚”的匾。两匾至今仍存于万姓后人手中。
皮房胡同,刘姓、吴姓居多。刘家先辈开办熟牛皮、羊皮的作坊。北大寺西面,过去是姚家过道。有吴姓人家接连十四代做阿訇。路南是刘家大院,书香门第,多出秀才。西侧是吴家广丰号商铺。商铺是楼房,南面这一带叫楼后头。
北大寺东侧的回家胡同旁边有五间砖瓦房,是满族人关家开的杂货铺,兴盛一时。经历了近七十年的风雨,早已人去屋空,檐上枯草当风抖,让人慨叹人事更迭,兴衰无凭。
义和胡同口有马家茶馆、吴家茶馆。人们常来喝大碗茶,海阔天空地闲聊。有的干脆端了饭碗来茶馆吃,或许能寻觅到商机。
义和路东头,路南,住着姓张的中医,白须飘飘,出诊治病不辞劳苦。再东面,是金家鱼店。店主有拳脚功夫。
有些胡同因商铺名号得名。祥顺胡同,马姓开办“祥顺和”羊肉铺;永顺胡同,有“永顺号”买卖铺;吉祥胡同有“吉祥号”羊肉铺;庆余胡同,有“庆余号”面铺……
白家胡同、冯家胡同、东张家巷等胡同是以最早居住者的姓氏而得名。大家姓氏不同,行业各异,但“贵在人和,低调做人”是老街巷住户公认的处世原则。
走出幽深、窄仄,人影稀疏的老胡同,解放东路、清池南大道、交通南大道上车水马龙,喧嚣鼎沸,让人有穿梭时空的感觉。如果是沿着老胡同向南走,是昔日的南大坑,现在是民族路,有名的美食一条街。
金汤瓶糕点等诸多沧州名吃,就在这条街上。来喝碗豆浆,吃个糖馃子,或者来碗老豆腐,来个包子,放心又实惠。即便什么也不买,随便走走,感觉也好似和一位涵养丰厚的老人喝茶、聊天,特别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