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 丹 摄影报道

代云双爱读书，从小爱到现在，书就是他的“一抹暖色”。

因为爱读书，他上初中时就发表了作品；因为爱读书，他渴望开一家书店。可是这个“书店梦”一直做到现在，代云双发现，他所热爱的书店，已经支撑不起他的生活。

尽管这样，他还是想一直坚持下去。

从爱书到卖书

10月28日上午，代云双在他的书店里翻书查资料，店内一片清寂。

阳光透过门玻璃照进屋子里，照在书架上，也照在代云双的身上，带来一片暖色。

屋外是小喇叭里传出来的嘈杂的牛羊肉叫卖声。

代云双的书店位于市区民族路，与这条路上清一色的烧烤、牛羊肉门市相比，代云双的书店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上午的时间，只有一个妈妈带着孩子进来选了两本书。

代云双说，时至今日，他的书店已经不足以维持生计，尽管这样，他还是想一直坚守下去。

49岁的代云双，在沧县一个村子里长大。因为家里兄弟比较多，所以家里的日子过得比较困难。

代云双从小爱读书，小的时候他一分钱一分钱地攒，攒到一毛二，就去乡里的供销社买上一本小人书。

同桌家经济条件好，课外书多，他经常被课外书里的内容吸引。

为了看到这本书，他会放下孩子所谓的“自尊”，跟同桌借书。

被借到的书里的内容吸引，怕过目就忘，他一宿没睡，将书里的内容抄下来。

那时候他发过誓，长大要开家书店。因为读书多，看得多、记得多，他的作文屡屡受到老师表扬。

初中时，他写的文章在《中国少年报》上发表，这件事在上世纪80年代的农村，成了一件轰动全村的大事。

代云双在当时成了村里、学校里的名人。他享受着读书给他带来的幸福、荣誉和满足。

可说到卖书，代云双说，那还真的是个偶然。

2000年，代云双结婚了。

代云双虽然是个爱看书的人，可他的爱人跟他不一样，“她几乎不读书，平时有空就是看看电视剧、综艺节目。”

2001年5月份的一天晚上，代云双的爱人在家看电视，代云双嫌吵得慌，带着几本书出了门。

那时候的他住在新华区民族小区附近。他把书放在路边，在路灯下读了起来。

“您好，您的书卖吗？”代云双看得正入神时，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

原来路人看代云双身旁有几本书，把他当成摆摊卖书的了。

代云双一想，那几本书自己多数已经看过一遍了，卖了也无妨。“5元钱一本，那天晚上就卖了四五本。”

摆摊卖书，两年买了一套房

那天晚上的事，让代云双发现了“人生新的希望”。

第二天，他拿了个书包，带着自己看过的一书包书，又去路边了，“那一晚上，卖了45元。”

再往后，两书包、三书包，他卖出的书越来越多。

在那个月平均工资三四百元的年代，代云双四五个月的时间，卖了六七千元。他觉得这样的收入太可观了。

接下来的几年时间里，代云双把他的书卖到了南湖夜市上，他的书摊也成为夜市上最大的一个书摊。

“我看的书多，路过的顾客拿起一本书，我就能给他讲得头头是道。”因为代云双的专业推介，很多顾客都是十几本十几本地买。

代云双记得，在夜市上，曾经一个晚上，他卖书卖了将近2000元，这是一个最高峰，“少的时候也能卖上200多元。”

靠着夜市上卖书的收入，再加上夫妻二人曾经攒下的一点钱，两年时间，代云双全款十万元左右买了一套房。

“当时也跟家里人借了点，但第二年不到一年的时间，我就靠卖书把这钱还上了。”说到这时，代云双脸上全是自豪。

在他看来，那是他这个爱书人、卖书人最辉煌的时候。

到了2005年，代云双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在夜市上卖书。他在南湖公园附近的一个门市里开了个书店：卖书、租书。

“10多平方米的书店里，一到下班、放学的时间，屋子里人挤人。”代云双清楚地记得，一个朋友到书店里找他聊天，“来一个顾客，他就站得靠外点，再来一个，他就站得再靠外点，几分钟的时间，他就被挤出了门外。”最后朋友只好留下一句“改天再聊吧”就走了。

在书店里，代云双经常忙得顾不上喝水，有一次快到下午五点半了，他锁上门，回家倒了杯水回来，前后也就10分钟的时间，书店门口就围满了人。代云双说，他数了数，一共42个，“租书的、借书的、买书的都有。”

说到这些，代云双有种老英雄细数当年自己征战沙场的满足感。

代云双还做过一些统计，那几年，在他店里租书的人也很多，办年租卡的，每年就有300到500人，还有很多办月租卡的人。

“年租卡一年60元钱，500人你想想有多少钱。”代云双说，那会儿电视节目相对来说少，手机还没有完全智能化，很多人有闲暇的时候，还是愿意读一读书的。

代云双很享受那几年，他享受读书给他带来的快乐，也享受读书给他带来的收入，更享受读书给他带来的改变。

他觉得，书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买书人越来越少

没有人可以永远处于巅峰，代云双的书店也是。

过了最辉煌的那几年，慢慢地，代云双觉得生意不是那么好做了。

他真正感觉到生意难做，是在2009年。

2009年开始，智能手机开始普及。起初，代云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来店里买书的人少了。

慢慢地，来店里租书的人少了。有老顾客告诉他，从手机上稍微花点钱，就能读一本书了，便宜还不用随时随地带着一本书。

代云双记得，那一年，在书店里办年租卡的顾客不到300人，再往后的一两年里，减少到200人、100人。

等到2012年的时候，办年租卡的人只剩下二三十人，办月租卡的人基本上就没有了。

与看书人减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几年时间，代云双租的门市房租却一直在涨。

收入越来越少，房租越来越高，无奈之下，代云双搬了两次店，最后搬到现在的位置。

好在那时候夜市还在，每天晚上，代云双依靠地摊，还能有几百元的收入。

跟以往一晚夜市收入将近2000元比起来，代云双笑着说，如今已经“今非昔比”了。

尽管这样，那段时间的收入也还能维持生活。

2017年，南湖夜市消失，代云双说，这对他的书市可以算得上是“釜底抽薪”了。

没了夜市的收入，书店里的生意大不如前。代云双开玩笑说，那时候守着自己的书店，想着曾经的辉煌，“有种没落的感觉。”

曾经忙到回家打杯水就得回来，书店门口都挤满人的景象，再也没有出现过。

“尽管还有看书的人，但智能手机已经占据了大部分人的休闲时光。”代云双说，他忽然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东西令人难以置信地改变了。

“过去书店养着我，今后我来养书店”

如今，为了吸引顾客进店，代云双有时候会在门口的架子上放几本儿童画报。

顾客寥寥，有时半天只有一两个顾客进店。代云双30平方米左右的小店里，藏着1万多本书，有新书、旧书，也有一些孤本书。

他喜欢收藏旧书和孤本书，他觉得那是爱书之人寻求的安静之处。

代云双说，曾经有一个顾客来店里，翻到了带有他父亲签名的一本旧书，而他的父亲已经去世多年。

这位顾客非常想买回这本书，问代云双卖多少钱。代云双直接把这本书送给了这位顾客。

代云双说，这也是作为读书人开书店的快乐吧。

如今的书店，已经不足以维持生计，但代云双说，他从没想过会关店，因为书店对他来说，不仅仅是谋生的意义。

因为爱看书，从初中开始，代云双就往各种报刊、杂志上投稿，也曾经获得了不少的稿费。

几十年来，不管生活怎么变化、书市如何变化，代云双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下来。

如今，他会写微电影以及一些视频段子的文案，这些都能给他带来一些收入。”

代云双现在还干着另外一件事，他在书店的楼上办了个免费的读书会。

读书会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老顾客的孩子。这些老顾客看着代云双文笔好，想让他在有空的时候给孩子们熏陶熏陶。

代云双也乐在其中，他享受过读书带来的乐趣和改变，他希望孩子们也能通过读书丰盈自己。

代云双有的时候也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他的书店连房租也赚不上来了。

即使有这么一天，代云双说，他也会用他写作的收入，让这个书店一直开下去。“过去书店养着我，以后我愿用写作的收入养着书店。”代云双说，不为别的，只为坚守住这个小小书店，就感觉心灵有了可以“暂避风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