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院子的车棚下,依墙而立的手推车,木头干裂的痕纹,记载着它经历的漫长岁月。
从我记事起,那个木制的车身,长长的两个木把手,两条圆木腿,下面是一个胶皮车轮的手推车,被我们亲切地唤为“推车子”。
因父亲长年在外打工,轻巧方便的推车子就成了母亲的重要运输工具。
农种,母亲用它来推麦种;夏天,母亲在它上面放一个筐,筐下方两边正好有两个孔,从车把穿上去,下面固定住,推两桶水和喷雾器,去田里打药。秋天,推车子成了推粮食、推农具的得力工具。
乡下人家,大人小孩都能熟练驾驭推车子。夏天,母亲拿镰刀袋子去割草,哥哥推着推车子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推得轻松自如,灵巧地避开水洼、石子。他把车推得七扭八弯,但车子马上与地面拥抱时他及时扳过来。
一路上嘻嘻哈哈,哥哥问我想坐车不?尽管我心里有些担心,但还是想坐。我紧紧抓住推车子上的撑,哥哥刚推起来一晃三摇,我吓得心都快从嗓门眼跳出来。不一会儿,他便推得稳稳当当,避开障碍物时绕的弧度稍大一些,车子便不再一摇三晃,左扭右拐了。
母亲割下的青草在沟沿上堆了座小山,我和哥哥把青草装在大蛇皮袋里,塞得满满的,还用脚踩得实实在在。我在一边扶推车子,母亲把青草袋子一个个放在推车子上。放得太前,车把会翘起来,放得太后,重量全在车把上,让车把不堪重负。母亲在两个车把都拴好绳子,再和哥把袋子一一调好位置放好,用绳捆一圈固定住。小小的车子,单薄的车身,竟承载了五六袋子。
母亲咬着牙,脚往后一蹬,推起了车子,我和哥在车两边扶着,母亲在后面看不到前面。我和哥左拽右拉地指挥,车子走得还算顺当。车子在下坡时,常常由于惯性,一个劲地往前跑,母亲用力拉着车把,我和哥在两侧用力拽着绳子,既怕车子跑了,又怕车子栽跟头。
小推车像是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家里少不了它。推土推雪推垃圾,只要不是大件的东西,小推车都义无反顾地应了下来,它担负得太多,承载得太重,两条“腿”伤痕累累,母亲怜惜地用斧头劈好一个木桩,用锯子锯成长短一样粗细相同的两根木棍,给它换“腿”。它的轮胎磨得面目全非,但只要里胎完好无损,打足气,它又“意气风发”了。
小推车伴我们走过了差不多20个年头,我们去外地求学时,母亲用它推着我们的行李送到小镇的车站。它承载了太多的岁月记忆。如今像垂暮的老人静静地待在院里一隅,离我们的生活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