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母亲坐在阳台椅子上补裤子,我便饶有兴趣地蹲在她前面。母亲竟然没戴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着。
这条裤子我已经穿了多年,膝盖处磨破了,本打算扔了,没想到母亲竟补起来。母亲在破处里面贴了块颜色相当的布,左手捏着毛边处,右手用针一点点往里塞。针起针落,娴熟的手法,细密的针脚,板板正正地延伸着。
母亲年轻时,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巧手。她是穿姥姥缝制的衣服长大的,从小耳濡目染,十几岁就能做针线活,无论缝什么只要看几眼,就能照着缝,慢慢地她的针线活超过了姥姥。哪家小子结婚,必定会请她去赶制婚嫁,比如婚服、婚被,新床单中间还绣一对鸳鸯。
母亲为了学绣这对鸳鸯,花了不少心思。坐在雨天房檐下,整整绣了三天,拆了绣,绣了拆,终于绣得像样了。放在水里,似活了一般在动。从此,母亲包了村里小子们婚用床单上的“鸳鸯”。
姥姥在世时说过,母亲学绣鸳鸯有心,学盘扣更有心。每次在油灯下盘到天明,手磨起血泡。桃扣像桃,花扣像花,鱼扣像鱼,家里姐妹们的新衣上缝着母亲绣的盘扣,显得高贵雅致。母亲还做一手好鞋,纳的鞋底密实耐磨,鞋帮烂了鞋底还在。母亲成了众姐妹中的榜样,不少姐妹跟母亲学,但总没母亲做的好。
母亲缝着,没线了,就在盒子里找线,拿起一根和裤子颜色相差无几的线,嘴唇濡湿,右手捻捻,对着针孔穿进去。我大吃一惊,她是怎么看清针孔的?我蹲在她前面,都看不清针孔。
母亲专注地缝着,针拐个弯,继续往前走。
母亲把裤子递给我,参差不齐的破孔,变成一个平平展展的长方形。针脚光滑,平平展展,整整齐齐,四个角处,还绣出类似柳叶状图案。
我看了又看,简直是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