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吴艳 摄影报道

凌晨4点，65岁的张建国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开始了一天的“赚钱”生活。

张建国的手机上曾下载过20多个软件，他把这些软件叫做“送钱APP”。

每天只需要签到、阅读新闻、收听音乐、答题等，就可以获得APP发放的金币——这些金币到达一定数量就可以兑换现金。

不知不觉中，张建国已经看了近两个小时的新闻了。他眼睛发酸，不得不开始听新闻。完成了“任务”，他看到了页面上弹出了“恭喜您获得200金币”的消息栏——200个金币可以兑换2角钱。

看看手机能赚钱？

张建国家住运河区团结小区。退休后，女儿为他买了一部智能手机。最初两年，张建国只是使用手机微信和孩子们视频聊天，或用手机拍照片。

一年前，老伴儿发现张建国越来越迷智能手机，连吃饭时他都不时地用手指滑几下手机屏幕。有一次，她凑过去一看，发现张建国的手机上正在播放保健品的广告。

“看个广告，还至于不吃饭了？”老伴儿不解地问。

“不是看广告，是看新闻领现金。我这是赚钱呢！”张建国一脸得意地告诉老伴儿。

原来，张建国在朋友聚会时，听到大家都在讨论手机APP可以赚钱的事，“只要有一部手机，利用空闲时间看看新闻、积累步数、转发文章甚至玩游戏都能赚钱。”朋友老李说，他就是靠看新闻，一个月赚了400多元钱。

张建国心动了，他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试一试，自己又不损失什么。“就算赚不了大钱，起码还可以挣个零花钱。”朋友的话说到了张建国的心坎里。

当天，张建国就接受老李发出的邀请，下载了一个资讯类APP。

从那天起，张建国正式开始了手机APP赚钱生活。

本来就觉少的张建国每天凌晨4点左右就开始拿出手机看新闻，直到7点钟老伴儿叫他吃早饭，他才放下手机。

早饭后，为了多领几条看新闻的任务，张建国也是眼睛不离手机地出门锻炼。

原来每天上午的公园锻炼时间，变成了他一边看手机一边溜达。

下午，是他和棋友固定的下棋时间。自从迷上手机APP赚钱，他总是一边下棋一边看手机，这让棋友很不高兴，张建国也就“放弃”了下棋这一活动。

赚到120元，流量费花掉245元

一个月下来，张建国在这个APP里提现了120元钱。

这天晚饭时，他得意地把提现记录展示给老伴儿和女儿：“看，这是我看手机赚的钱。”

女儿一脸不解，听张建国解释后问：“爸，你是不是在外面也经常用手机？”

“对呀，要不怎么能白赚那么多钱呢？”

“什么赚钱呀？你这月的手机费我交了280元钱！”女儿哭笑不得地说。

原来，平时张建国的手机费都是女儿交的，以前每月也就三四十元。女儿还正奇怪，怎么这个月的手机费突然涨到280元，光流量费就占了245元。

张建国在外时一般只用手机接打电话，看视频等需要流量的时候都是在家用WIFI，所以女儿为他选择资费时就没有挑选拥有无限流量的资费。

听了女儿的话后，张建国傻了眼：一个月不光白忙活了，还赔上了100多元的手机费。

老伴儿和女儿都劝张建国：“咱又不缺这点钱，以后别光看手机了，别把眼睛看坏了！”

张建国并没有听从老伴儿和女儿的建议，而是选择了不再去公园锻炼，几乎全天都待在家中用WIFI刷手机。

下载23个软件

本想着轻松地翻翻手机就能挣到钱，可是真操作起来，张建国才发现，事实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很多赚钱APP都会强制播放广告，有的是在任务过程中出现广告，有的是在领取奖励时出现广告，且广告不能跳过，只能看完。

此外，在很多咨询页面上会有各种图标诱导用户点击下载软件，如某走路赚钱APP，其界面上会出现标着步数的图标，张建国以为点击即可累计步数，结果点击后出现的却是一段时长30多秒的广告。

在这些APP里，广告中推广的也大多是所谓的赚钱软件。这种连环互推的形式，诱导着人们下载多个APP。

张建国数了数自己手机上的软件图标，近几个月，他一共下载了23个软件。

张建国在这23个软件中辛勤“耕耘”着，即使是吃饭时也不闲着。

后来，眼睛实在难受，张建国就打开手机放到旁边，用听的方式“完成任务”。

在一些资讯类APP中，平台兑换原则显示，用户至少要阅读四五百分钟的新闻资讯或者观看十几个小时的短视频，才能兑换一元钱。

张建国发现，他每天看得眼睛发酸，每个月最多也就收入100多元钱。

他去向朋友老李请教，怎样才能多赚点钱。老李告诉他，APP下载广告中声称的收益与实际收益差距很大，仅靠看新闻挣不了多少钱，多邀请朋友下载APP才能赚钱。另外，在APP上买东西也可以多得金币。

张建国也曾试过邀请好友加入，但是亲戚朋友中已有不少人早就下载过他推荐的APP了。

在相关网站购买过几次生活用品后，张建国觉得并不便宜，质量也没有保证，这条途径也被他放弃了。

掉进300元的套路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女儿发现，张建国过去7天的手机屏幕使用时间共72个小时，平均每天都在10个小时以上。

女儿左说右劝，张建国才删掉了15个不怎么赚钱的APP。

在赚钱的过程中，张建国又发现了一个新问题。

即使完成任务，等到要提现的时候，麻烦又来了。许多平台会设置各种提现门槛，阻止用户成功提现。

如某平台规定每日只能提现一次，且每次提现不超过0.3元。

另一平台则设置满30元才能提现的规则，张建国曾经算了算，即使每天都把任务完成，也要半年多才能累积到30元。

曾经，张建国下载过一款答题APP。下载之后就有99元红包到账，此后每次答题正确都可以得到数元不等的红包。按照规定，满300元就可以提现。

虽然每答完一道题就播放几十秒甚至两三分钟的广告，但张建国每天都答得津津有味。每次答完20道题，他都需要近1个小时。

好景不长，当红包累积到200元之后，再答完题得到的红包就只有几角钱了。

答了3个月的题，张建国终于积攒了297元的红包，再积累3元，他就可以提现了。可这时他却发现，他很难再凑上那3元。

“红包金额越接近提现金额，答对题之后给的红包越小，有时给1分，有时给2分，有时甚至直接显示出错页面。”张建国说，这让他无比懊恼，在尝试了很长时间都拿不到3元后，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气愤地删除掉了这个软件。

钱没赚到，爱好丢了

张建国吸取教训，优中选优，保留了几款软件。

“这保留下来的6款APP，一般挣够几元钱就可以提现。”张建国赚钱的心并没有停歇。

可是他很快又发现了问题，随着他使用这几款APP的时间增长，完成任务得到的金币反而越来越少了。

同样的一条浏览任务，一年前，完成任务会得到300个到500个不等的金币，现在完成任务最多得到200个金币。尽管每天赚的钱不过几分几角，张建国依然没有放弃他的赚钱工作，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对这种生活已经习惯了。

有时，张建国还会和亲戚朋友在微信群里聊赚钱的话题。他们有一个微信群，会互相取经，也会互相比较，一天里谁赚得最多，哪款APP是骗人的。这无形中也激发了张建国赚钱的兴趣，哪怕多赚一角钱也是值得高兴的。

因为赚钱，他本来规律的生活被打乱了，既不去锻炼，也不去下棋了。张建国眼睛不好受的时候，也想控制自己，但他每天一睁眼，不自觉地就拿起了手机，点开一条条新闻去看，或者完成那些答题“任务”。

女儿经过多方咨询，了解到手机上有个“学生模式”，可以控制每天的手机使用时间。女儿和张建国商量，希望给他的手机开启一个“学生模式”。张建国竟说：“以后再说吧。现在我也没什么爱好了，也不愿出门，就看手机消磨时光吧。”

（文中当事人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