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9月06日
第14版:14

露天电影的时代

■孙克艳

童年时,村里没什么娱乐。那时,电视是稀罕物件,一个村里也就一两台,还是14寸的黑白电视。想要看电视,就要厚着脸皮,穿越大半个村庄,去陌生的村民家里,立在人头攒动的庭院里,踮起脚尖,伸着脖子,前后左右晃动身体和脑袋,才能瞧上几眼夹杂着“雪花”的画面。何况那时村里经常停电,经常看得正爽快,屏幕就黑了。这样的体验,实在不美。

幸好那时候,村子里偶尔会放电影。空阔的场地上,支起宽大的荧幕,就是露天影院。放映前几天,消息就传了出来。放映当天,放映员早早开始放歌曲或戏曲,大喇叭震山响,喧闹得很。村民们听到动静,就知道要放电影了,早早吃饭收拾,相约着看电影。甚至邻村放电影,也会吸引爱热闹的人摸黑前去。

每当放映机射出白色的光束,人们就沸腾了。在光束里招手、晃脑袋、扔衣服、吹口哨、尖叫……尽情地宣泄。

那时的人们,对电影有一种深切的感情。为看一场电影,可以做很多事。我的堂叔为了去河对岸的村庄看电影,硬是不顾深秋河水的冰凉,蹚河到对岸。我那个爱热闹又风趣的三叔,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和同伴骑车去十多里外的村子看电影,结果两人摔倒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但他们硬是忍着疼痛,看完了整场电影。于是,三叔的脸上,留下了一块暗红色的伤疤。

而我的父母为了看电影,常把年幼的我和弟弟交给奶奶带。当我们哭闹着找父母时,奶奶就会严厉地说:“你爹妈跟着人们去打狼了!你们再闹,狼就来了!”奶奶这话很管用,我们听了马上就安静下来。

当年的人们,为了看场电影,好像付出再多都愿意;即使那些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连台词都背下来了,还是愿意跑几里地,在夜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

印象中,我在星河灿烂的苍穹下看过电影,在乌云密布的阴天看过电影,我在细雨淅沥的雨夜看过电影,我在白雪纷飞的冬夜看过电影……那些在不同地方、不同情景下看过的露天电影,如同一颗颗璀璨的珍珠,串起了我的年少时光。

小时候,有一次看电影时睡着了。等我醒来时,正躺在父亲的臂弯里。鼻子里是父亲的味道,身边是密集的人群,耳边是电影中温馨的插曲,头顶是浩瀚的星空……那一瞬间,幼小的我觉得知足而安稳。

而关于露天电影,“最冻人”的记忆是在我小学五年级那年的冬天。那天晚上,穿着棉袄蒙着围巾的我和姑姑,各自踩着一个脚蹬火炉,相互依偎着坐在地上看电影。很快,火炉里的炭火熄灭了,脚冻麻了,耳朵好像快冻掉了。可是,我们却不舍得离开,眼睛痴迷地盯着前方的荧幕。直到天空飘起漫天的雪花,我们仍一边跺着脚,一边瑟瑟地等着电影的结局。至今,我仍记得那天夜里飞舞的雪花,仍记得放映机射出的那道光,却独独忘记了电影的情节。

如今,那些关于露天电影的往事,仍记忆犹新,恍如昨日。那个特别的时代,令人怀念。

2021-09-06 ■孙克艳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34222.html 1 露天电影的时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