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秋天好像来得特别早。四野里秋色烂漫,我随父亲到地里干活。天高云淡,风里有清新的气息。
我还小,父亲允许我在野地里多玩一会儿。我跑到自家的草莓地里逮蚂蚱,捉蛐蛐。突然,我发现草莓地里竟然有一颗硕大的草莓。要知道,草莓是初夏成熟,这个时候早就退出了季节的舞台,没了踪迹。那颗大草莓,仿佛被时光遗忘的一枚琥珀,珍稀而美丽。
我惊喜地喊父亲过来看。草莓在秋阳下熠熠生光。它红得有些发紫了,在苍绿的叶子的映衬下,分外显眼。父亲也非常惊喜,他小心翼翼摘下草莓,把那颗草莓托在手心里,仿佛托着一枚红宝石。“吃吧,都熟透了,一定很甜!”我先用牙齿刮下一小点,尝了尝,味道实在太好了,甜甜的,有阳光的味道。我把草莓递给父亲,让他也尝尝。父亲摇摇头。
物以稀为贵。这时候能吃到草莓,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我用牙齿刮着,一点点把草莓吃完。草莓甜蜜的气息在我的嘴里久久不散。我又踏遍了草莓地,但是没有找到第二颗。我坐在田埂上叹了口气:“爸爸,为什么只能在夏天吃到草莓?别的季节吃到,才觉得好吃呢。如果冬天能吃上草莓,不知道有多新鲜,多好吃呢!”说着,我咂咂嘴。
几天后,父亲去了一趟市里的书店,买回来一本关于大棚草莓的种植管理的书。那本书的封面上,有一颗鲜红的草莓,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和我那天吃到的草莓一模一样。父亲说,他要试试扣大棚种草莓,让我们在冬天也可以吃上草莓。母亲说:“你成天就知道瞎鼓捣,还没听说过谁冬天能吃上草莓。恐怕皇帝都没这个福气。”其实,那时候很多地区都开始种大棚草莓了。
父亲是种田的好手,田地里的庄稼果树,西瓜什么的,他都侍弄得非常好。过完秋收,父亲按照书上说的,在田里垒起了大棚的土墙,准备种植大棚草莓。乡邻们见了,觉得新鲜,不知道父亲要干什么。父亲笑笑,给邻居们讲起了大棚草莓的事。大家似信非信。
从秋天到冬天,父亲忙着打理大棚草莓。大棚的塑料布上,盖着草帘子。父亲每天早上把草帘子卷起来,好让阳光透透地照进大棚。傍晚,再把草帘子盖上,盖得密密实实,草莓保准暖和。
那年春节,父亲种的大棚草莓长势非常好。在暖洋洋的大棚里,满地的草莓叶子绿油油匍匐着,鲜艳艳的草莓像红宝石一样,散了一地,闪着耀眼的光。父亲轻手轻脚地摘下草莓,送到我嘴里。肉质细滑的草莓,味道酸甜。牙齿咬上去,软软的,滑滑的。浅浅的甜,淡淡的酸,一起滑上舌尖。那味道,是无与伦比的鲜美啊!父亲看着我贪婪的样子,脸上乐开了花。
那年,我们的大棚草莓卖了好价钱。后来,乡亲们也都跟着种起了大棚草莓。家乡的千里平原上,一下子冒出了无数个白蘑菇——那些大棚,带着乡亲们走上了致富路。
每每说起第一个种大棚草莓的,乡亲们总忘不了夸父亲:“他就是有经济头脑,那么早能想到这样发财致富的事。”可是,只有我知道,父亲种大棚草莓,仅仅是为了满足他心爱的女儿一个小小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