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董芳辰 本报通讯员 朱林林 摄影报道
猛虎下山,恐龙翘首,雄鹰展翅……一个个根雕栩栩如生。
笔者所看到的这些根雕,不是在展览馆里,而是在东光县找王镇后屯村的一位农民的家中。
这位农民叫朱长明,79岁,精神矍铄,一头银发梳得丝丝分明,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说起话来声音洪亮。
他爱了几十年的根雕,制作了几十年的根雕,制出了上千件根雕作品。
找树根
朱长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直到年纪大了才闲下来。
朱长明性格开朗,爱说爱笑,喜欢文艺,但他在上学的那个年代,根本没有机会发展自己的爱好。
50多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让朱长明开启了根雕之路。
那年冬天,正值农闲,村子里有户人家刨树,刨出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大树根。朱长明溜达时正好看到,不禁心头一喜。
他征得主人同意,骑着自己的小三轮车,把树根拉回了家。到了家,他小心翼翼地把老树根卸了下来,放在院子里琢磨起来。
那时他对根雕一窍不通,但每次看到那个大树根,心里就不禁在想,这个大树根能做个啥呢?
从那以后,找树根就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每到冬天,只要忙完地里的农活,朱长明就会骑上小三轮车,满村里转悠。
时间久了,他不满足于在自己村子里捡。他以本村为圆心,开始跨村转悠树根。
见到干活的村民,他就套近乎,问问人家有树根吗。人家都称他“怪老头”。
进村后,他的眼睛专看人家柴火垛、猪圈旁、墙根处……看到树根,他两眼放光,就像看到了宝贝。
冬天风硬,朱长明的手被冻得裂了口子,他不在乎。有时村民把他当成收破烂的,他也不在乎。
久而久之,附近村子的人都知道,后屯村有个爱捡树根的朱老头。
有些热情的村民,知道了他的爱好,就会在自家刨树的时候给他留着树根,攒够了,就给他打电话。
找树根、搬树根、刨树根、扛树根……自从有了这兴趣,朱长明的身上,总是沾满了尘土。
自从老伴去世后,他就更心无旁骛,一头扎进了木头的世界。
吃饭时也在琢磨
香椿树根、榆树根、枣树根、槐树根、梨树根……他见啥要啥,大小不挑,来者不拒。
树根扛回来,最重的活还在后头。要去皮,要清污,要砍去乱须,他每天在树根中忙活,晾晒、阴干、铲土、剥皮……几乎没闲着过。
“每次把树根扛回家,我都要看上半天,不错眼珠地盯着琢磨。”朱长明说。
他把那些木头疙瘩整齐地排放在墙根底下,没事的时候,就搬一把椅子坐在它们对面看。
不光看,他还会动手,把那些木头疙瘩一个个拎出来,翻过来掉过去看,正着看,倒着看,上面看,下面看……
看着看着,他的眼睛会放出光来,这个像小兔,那个像小羊,他赶紧把它们放到一边去。
有的时候,看得入迷,家人喊他吃饭,他也充耳不闻。
他常常最后一个上桌,上了桌之后也不消停。饭刚扒进嘴里,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端着饭碗又走到了院子里,对着几块木头疙瘩自言自语。
看一会儿,他又端着饭碗折回屋子,可刚坐下吃几口,他又像想起什么来,又回到院子里。
有时,他干脆把饭碗放到窗台上,拎过树根仔细琢磨起来。
家人嗔怨他,他根本听不进去。
终于,院子里那些树根让他逐渐地看出了门道。
夜半雕凿
最初做根雕,朱长明什么也不懂,连该用什么工具都不知道。
他手头有的工具就是锉子和铁刷子,雕树根最初所有的粗活和细活,都是靠这两样工具完成的。
洗、刷、凿、切,表皮弄干净了,缝里的泥一点点抠出来,多余的枝子砍去……
有一次睡觉,他梦到他的大树根变成了一只羊,那羊腾起四蹄,在野地里飞跑。他赶紧去追,不料被绊倒……他忽然醒了。
他再也睡不着了,披衣而起,来到大树根前,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树根,拎起一个左看右看。忽然,墙角一个树根进入了他的视线,让他有了灵感:它有个鼓鼓的肚子,有几个弯曲的树枝,像不像一只山羊?
他觉也不睡了,拿起工具干了起来。
几个细长又挺拔的树枝做羊腿,圆鼓鼓的部位是羊的身子,两个弯根就是犄角了……站不稳当,再加个底座。
儿子被他的声音吵醒,问他,他也不回应,只埋头继续干活。
因为自己属羊,所以这只山羊就成了朱长明送给自己的礼物。他做了一个多月,一只前蹄跃起的山羊终于被摆到了桌子上。
有人说像,有人说不像,有人说太粗糙。朱长明可不管别人怎么说,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
“相依相伴”
光有刀斧、锉子和铁刷子不行了,朱长明又置办起家什,角磨机、手电钻、各式刻刀……
他也在不断摸索中,逐渐掌握了雕树根的工艺,知道鲜剥法和浸泡法有什么区别;知道如何用火烧加工出自然洞穴;知道怎样将凸面加工成瘤状。
雕树根是体力和技巧的结合,更有艺术细胞融入其中。朱长明就是靠着一份热爱,无师自通地明白了,如何以抽象、夸张、朦胧的形象体现树根的天然形象。
他还通过长年的试验,懂得了打磨、上色、调漆等工艺的技巧。
香椿、榆树、枣树、槐树、梨树,那些形状各异、千奇百怪的树根,在朱长明的手中变成了老鹰、老虎、麋鹿、猎豹、鲤鱼……
20多年,不管春夏秋冬,朱长明就这样与树根“相依相伴”。
他做出的根雕越来越多,从几十件到几百件,从几百件到上千件,两间屋子都装不下了。
为此,他特意腾空了原来的老宅,用于存放他的这些作品。
村民们知道了朱长明会根雕,经常有人来参观。
“那个茶台真漂亮。”“那个笔筒很实用。”“那个笔架好看。”听着人们的赞美,朱长明总是一乐:“喜欢就拿走,送你了。”
也有人专门前来买,看好的根雕要给他钱。朱长明总是说:“我做这些,纯属是喜欢,你喜欢就送你了。”
朱长明的名气越来越大,经常被邀请参加各种展览。
有一年,朱长明带着他的几件作品,到沧州市参加展览。没想到,他的一件根雕作品被一位参观者相中了,对方说啥也要买下来。
“不需要买,喜欢就送你好了。”朱长明笑着说。
对方一听,吓了一跳:“你这手艺,在市面上,像这样的物件怎么也得万元以上,不要钱可不行。”
朱长明一听便摆手说:“我这就是自己图乐和,树根是捡来的,我就是花个时间,没啥成本,可不敢要这些钱。”
一个要给,一个不要,两人三推两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他诚心买,你就得收钱,人家哪能白要呢?”
“这根雕怎么也得收钱。”围观的人纷纷议论。
朱长明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手艺还能值这么多钱。
到底该收多少钱,他也不知道。后来,还是围观的人帮着拿主意,买主扔下一万元钱,带着心仪的根雕走了。
筹建根雕博物馆
朱长明从来没想到,50岁之后会爱上根雕,他更没想到,他的爱好竟改变了他的人生。
4年前,有一位叫盛金领的年轻人找上门来,他想跟着朱长明学习根雕手艺。
朱长明被盛金领的诚意感动,答应了下来。
“我这徒弟,跟我一样,单纯就是为了喜欢,搞根雕不是为了对外出售。”朱长明说。
现在,朱长明每天早上7点多钟就被徒弟从村里接进县城的厂子里,傍晚徒弟再送他回村子。
朱长明这一整天,除去午休,都在跟根雕打交道。
去污、抛光、配座、命名、雕刻、上漆、上蜡……朱长明将手艺倾囊相授。
“做事精细,做喜欢的事更得精细,不急不躁,一点点地成型,我很享受这种时光。”朱长明说。
朱长明有一个标准,干活不能毛躁,更不能伤到自己,他对徒弟也是这样要求的。
“79岁啦,耳不聋眼不花,健康状况良好,全靠兴趣这个精神支柱。”朱长明说。
现在,师徒俩正在着手改造厂房,计划建设一家根雕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