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8月09日
第14版:14

夏日萤火

■李晓琦

那时,我们年纪尚小,童心清如水。我们的开心事在平和的夏夜无顾忌地上演……

捉萤火虫的时候,月亮已大起来,亮起来。天幕变成深蓝,对面的山谷蒙上一层薄薄的光晕,犹如披上了一层牛乳般的轻纱。

飞动的流萤流泻得到处都是,草丛中、墙壁上、矮竹旁。“飞光千点去还来”,时上时下,时左时右。萤火虫尤其偏爱茂密的草丛,最爱在那里翩翩起舞,“无风无月长门夜,偏到牖前照绿苔”。聚集最多的地方就是牛屋那个窗户下的灌木丛里,浑黄而不停闪烁的点点碎光惹得我们手心痒痒。

姐姐动作灵活,只见她凝神屏气,把手蜷成拳头状,轻轻一舞,用劲往下一握,便罩住了小小的萤火虫,然后轻捷而又快速地放到我准备好的那个深褐色的玻璃药瓶里,迅即旋紧盖子。盖子上提前扎好小气孔,以免萤火虫闷坏了。

古诗说“轻罗小扇扑流萤”,没有宫女的轻罗小扇,我用一把芭蕉扇轻轻一扑,也能扑住萤火虫。“屏疑神火照,帘似夜珠明。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轻”。小精灵的神火不仅照亮了那些单调贫瘠的乡村夏夜,给乏味的童年生活涂抹了些许色彩,它还真诚地感慨:只要遇到知音,不惜奉献出微薄的力量。

瓶里的萤火虫多起来,我们就拿着瓶子晃来晃去,仿佛拎着魔杖或神灯,跑着,跳着,追着,闹着……整个天空,响彻的都是我们肆无忌惮的笑声。第二天早晨看到瓶子,想起萤火虫的后半夜是在瓶子里度过的,又童心大发,把萤火虫放了。

我们一边疯跑,一边唱起奶奶教的儿歌:“萤火虫,夜夜飞。爷爷叫我捉乌龟,乌龟没长毛;爷爷叫我摘毛桃,毛桃没开花;爷爷让我摘黄瓜,黄瓜没带刺;爷爷让我去看戏,看戏没搭台;爷爷叫我去砍柴;砍柴没带刀,爷爷叩我一头包……”这儿歌顺口好记,都是身边常见物,常做事,奶奶说了几遍,我们就烂熟于心了。

疯累了,躺在凉床上,听奶奶讲故事。她常说,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和地上的亡魂都有一定的关系。当我正茫然地搜寻我的星宿时,有时会看到陨落的流星那么一闪,就消失在茫茫夜空中了。奶奶说那时地上会有一个人逝去了。奶奶,早已成为天上星,镶嵌在苍穹上,闪着温暖明亮的光,在冥冥中依然注视并呵护着我们。

把萤火虫装在药瓶子里没有多少创意,倒是汪曾祺用鸭蛋壳装萤火虫有些特别。他忆及年幼在家乡高邮,常常用清水把空的鸭蛋壳洗净,捉了萤火虫装在蛋壳里,空头的地方糊一层薄薄的罗纱。萤火虫在鸭蛋壳里一闪一闪地,既好看独特,又仿若是件小艺术品。

如今,就是在乡下,也渐渐难以寻觅萤火虫的身影了。“母亲的身影投射在昏黄的窗户上/那炊烟袅袅/呼唤孩子的回来/闪闪的萤火虫是一盏盏的小灯/照亮了回家的路”。这样和谐美好的诗句,怕也只是梦里的一份遥想和牵念了吧。

2021-08-09 ■李晓琦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31314.html 1 夏日萤火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