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的面庞上,被岁月的犁铧犁出道道沟壑,每一条沟壑中都写满生命最朴实的诗行;明亮的双眼像平静的溪水,缓缓流淌的是宁静和慈祥。这就是我的父亲——一个奋斗了一辈子的平凡憨老头儿。
父亲是一个火车司机,大半辈子都在开蒸汽机车——那种黝黑笨重的铁家伙。工作时,精神高度紧张自不必说,稍有疏忽就会造成事故;辛苦也不必说,上班没有固定的时间,只在心中有个大概的估量,然后忐忑不安地等待专差前来“叫班”,下班也没有准确的时间,连轴转30多个小时也是常有的事;单是那份艰苦,我们就难以想象:严冬,寒风刺骨;酷夏,高温烤灼。饭是冷一口热一口,吃饭时间也毫无规律可言。虽然食堂有可口的饭菜,但是节俭的父亲从不光顾,因为全家的生活重担都压在他一个人肩上。
然而,每次下班回到家,他却总像变戏法似的拿出各种津门小吃——大麻花、驴打滚儿、油炸糕……父亲最大的享受就是一进家门,我和妹妹飞到他的身边,叽叽喳喳地喊爸爸,而后像打开盲盒一样揭晓当天小吃的谜底。而他那满足的神情就好像春雨润进了他的每个细胞、每条神经,而后绽放了最灿烂的笑颜。我们馋嘴猫的模样对他而言,大概是世间最璀璨的春天。
我的母亲,用现在时髦的话说是全职太太,但父亲,当其他同事回家享受“座上宾”的待遇时,他却还要帮母亲买菜、做饭,分担家务。他不善表达,却用实际行动阐释:爱是平等和尊重!
父亲不仅外表憨厚,品性敦厚也远近闻名,邻居大爷大妈提着超重的菜篮子有点力不从心,他一定热情相助,护送到家;谁家遇有急事,开口借钱,从来都是有求必应;对南来北往的亲戚热情款待,不管远近,不分尊卑,奉上的酒和菜肯定是自己平时都不舍得吃的;对谁都是笑脸相迎,不管是卖菜的大嫂、陌生的孩童,还是乞讨的路人。父亲不是诗人,不是哲人,却真真切切在我心中播下了“爱与善”的种子,书写了“真与美”的篇章!
小小的我曾经有一个心愿:等我长大了,一定让爸享清福!可是常年的艰辛让他的身体早早地亮起了红灯。他被病痛折磨,却都默默咬牙忍受。我心疼万分,却无能为力!而病痛暂歇的日子,他依然要帮我们看娃、做饭…… 他用行动赢得了两个女婿的敬重。于是,家里经常会有这样的场景:饭菜上桌,爷仨相对而坐,清粥淡酒,一边吃,一边饮,一边天南海北地唠着闲嗑,真是其乐融融。
父亲就像一头低头耕种的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两个女婿也像父亲一样视妻儿如宝,他俩默默地接过父亲手中爱的火炬。啊,我那亲爱的父亲,我那可爱的老公,我那朴实的妹夫,三个憨憨的人,人生路长,愿你们慢慢地饮,细细地品,品出人生的甘冽清香,品出岁月的滋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