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一到腊月二十几，奶奶就要张罗着摊烙子了。

闲置了整整一年的烙子锅被从大木柜底下拽出来。这铁玩意儿个头不大，圆圆的，上面还蒙着一层灰尘。

点上两个烧煤油的炉子，把烙子锅放在上面加热，奶奶用一根一头儿已经缠了一团棉花的筷子蘸上豆油，轻轻地在两个烙子锅的锅底涂抹一遍，一股幽香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奶奶坐在两个煤油炉子中间，她一手在两个锅子里涂抹豆油，一手用勺子舀起旁边大盆里早已经搅拌好的黄白色的小米面糊。两个锅里开始冒出了淡淡的青烟，这标志着可以正式摊烙子了。

我和三哥蹲在旁边，专心致志地看着奶奶摊烙子。快要出锅的烙子冒着热气，还有一股小米面独有的香味儿。它们被用铲子铲出来，从中间折叠成半圆形，整齐地码放在旁边长方形的笸箩里。我们得到允许，忙不迭地伸出手去，抓起一个冒着热气的烙子就往嘴里送。

刚出锅的热烙子一面焦黄，一面金黄，全身都是细小的孔洞，往外冒着热气。热烙子很好吃，虽然有时候会烫嘴，但是那种小米面经过烘烤之后散发出的谷香是让人无法忘怀的。我们吃着烙子，看着奶奶有条不紊地摊着烙子，整间屋子里都是烙子的香味，混着一股子柴火的烟熏味儿，有时，还会听到几声从外面传来的二踢脚在空中炸响的声音。

几乎整个正月，好像餐桌上的主食都是这种小米面做成的烙子。晾凉的烙子蘸肉汤最好吃，把烙子撕成一块一块的薄片，泡在热热的肉汤里，等到烙子的小孔都吸足了肉汤，就可以吃了。如果再切上点儿葱花，撒上一把芫荽末儿，那滋味，简直就是简装版的羊肉泡馍！

就在前几天，我在菜市场一角，赫然发现了一个卖烙子的。二话不说，我赶紧买了一袋子来尝，打开包装，烙子竟然不是那种纯粹的金黄色。吃到嘴里，也没有那种浓浓的小米的香味儿，只是一味地黏牙。我猜，这烙子肯定是白面掺太多了，怎么会没那种米香味呢？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奶奶摊的最正宗最好吃的烙子。唉！奶奶离开我已经快20年了！至于那时候的烙子锅，也早已不知去向了。

从前摊烙子的时光，也一去不复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