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04月16日
第15版:15

老桑树

■白世国

刚过清明,街上竟然有卖葚子的,据说是大棚里种植的。甜腻的气息刺激着我的味蕾,记忆的闸门忽然打开,思绪回到贫寒的少年时代。

村西有独居的老汉,是位盲人。他家门口有株一搂多粗的老桑树,枝干扑棱得有几间房那么大,像一把高擎的巨伞。我们常去他家附近转悠,看缀满枝头的桑葚由嫩绿变成深绿,继而变成淡红、浅紫、深紫,期盼的心情日益迫切。

老人看管桑葚很严,成天在门口的蒲团上枯坐,只有做饭时才进屋。我们便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偷几把桑葚解馋。我们先在远处瞭望,待到老人进屋,烟囱冒烟了,才蹑手蹑脚围拢过去,抱着树干“噌噌”地向树上爬,敏捷得像猴子。

桑树繁茂,我们各自占据一根树杈,也不管是否熟透,贪婪地捋下桑葚塞进嘴里。几把葚子咽下肚,嘴里酸酸涩涩,才意识到把没熟透的也吃下了。我们向口袋里捋,不时透过枝叶向院子里看,老人衣衫破旧,咳嗽声连连。他驼着背,在灶台前忙碌,像一张被压弯的弓。

他家西面不远处是陈圩河,河边长满芦苇,像一条绿色的河流随岸远去。这是我们的天然隐身之地。河风习习,鸟雀婉转地歌唱。我们在此享受捋来的桑葚,被桑葚浸染得如同花脸猫。

偷桑葚的不单是我们,还有其他孩子,甚至还有大人。有人竟然屡屡折断枝干,弄得一片狼藉。惹得老人非常恼怒。

有次我们爬上树,刚捋几把桑葚。苍老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小兔崽子,又来祸害葚子。”老人已来到门口,可能是我们悉悉索索的声音惊动了他。几个反应快的伙伴抱着树干溜下地,撒腿逃走。我和一个同伴被堵在树上,屏住呼吸,希望能侥幸躲过这一关。老人侧着头听一下,抡起拐杖不断敲打着树干,厉声斥责:“还在树上?赶紧下来。”

我们被他愤怒的面容吓住了,顺着树干向下溜,“咕咚”一声跳在地上。老人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情急之下,我假装哭起来:哎呦,我脑袋摔破了,流血啦。老人一愣神,面容变得和蔼。“怎么了,摔哪了?”老人关切的话语还没说完,我用力挣脱他,撒腿就跑……

时光悠忽而逝。村庄还在,小河还在,盲人老汉早已作古,老桑树也不在了,那段光阴已远离了我们。当年偷葚子的孩童已是中年,肩负着人生的责任。

当年盲人老汉靠什么生活。如果我们多关心他,帮他多做些拾柴禾、打扫院子之类的事情,他是否会主动请我们吃桑葚。我们也不必为吃桑葚提心吊胆,用尽心机。

2021-04-16 ■白世国 2 2 沧州晚报 content_19909.html 1 老桑树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