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是韦庄《思帝乡·春日游》一词的起句。起句如此,有些突兀,也是令人耳目为之一新的先入为主。我喜欢诗或词有一个很突兀的起句,它能让你马上就进入一首诗或词的情境中。
喜欢韦庄这首词,还有一个原因,是丰子恺也有一幅同题的画。我一直喜欢丰子恺的画。他的儿童漫画、古诗新画也好,家国情怀、宗教护生题材的也罢,都是可爱有趣的。
丰子恺的这幅画是:一家人从两山之间的隘口走来,前面是下山的层层石阶。走在前面的男人穿草绿的长衫,右手拄杖,左手牵着的孩子穿红衣,后面跟着两个人,大概是妇人,一个穿浅灰的裙装,一个是草绿上衣,背景是远山和云雾,他们可能是出来游春的一家人吧。左边的山上有一棵杏树,树上杏花正开,一树的紫红;右边的山上有一株柳树,柳条新绿,斜斜地向右边垂着,大概有风正从左边吹来。
杏花开得正盛,风中是会有一些杏花飘落下来的,应该也会有一些花瓣落在游春人的头上吧。如此想着,倒希望自己就是画中人,与家人外出游春,路过一棵杏树下。杏花正盛开,忽有风来,吹了杏花满头,倒也不失为游春的一桩趣事。
乡间的杏树,也不算少见,而我对一树杏花的印象却并不深刻。外公家的门前就有一棵大杏树。小时候,常去外公家玩,印象最深的,还是杏子酸酸甜甜的味道。杏子毛茸茸的,黄中微微泛着一点红,像胭脂般。一树杏花,是约略记得的。
春日里,外公家门前杏树开了一树粉红的花,高及屋檐,如一片粉色的云挂在屋檐前,煞是好看。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来看杏花。看到路人停下来看花,我也抬起头看那一树的杏花,大概也曾有杏花吹落到我的头上、身上,只是我并没有在意它们,杏花有什么好的,杏子才好吃呢。我还担心过杏花若是全被风吹掉,是不是就不会结杏子了呢?我的担心也只是在一瞬间,过后也就忘了这事,好在每年我都能吃到外公家又酸又甜的杏子,也就不必再为一棵杏树而担心了。
杏花开的时候,我坐车就特别留意着窗外,偶尔能看见路边人家的院子里,有一两棵杏树正开着花。有些花枝伸出了院外,有些在院子中高擎着一树浅粉的花,很有些骄傲的样子。我从来没想过一树杏花也可以这样骄傲地示人。那些院子里的杏树和杏花,在车窗外一闪而过,我并没有看清它们。可我知道,它们就在我日常经过的路边,就像我发现那棵老杏树开花了一样,让我开心不已。
路两边的山上,在一片春日的新绿里,也能看到一些杏树。在山脚、山腰,甚至是接近山顶的地方,杏树随意地散布着、生长着,像跑到山上玩的孩子,随意而又随性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待在自己喜欢的地方。
那是一些野杏树,可能很少有人注意过它们。它们身边没有小路,即使是在春日盛开时,大概也不会有人走近它们。那些野杏,在春风里花开了,也会在春风里飘落。在春日里,在我望着车窗外的神游中,是不是也会有一些野杏花飘落到我的身边,吹落在我头上呢。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感到幸福的是我们,也是那些杏花。杏花落了,杏叶间就藏了一些酸涩的青杏了。